海水还在沸腾。
那尊顶天立地的海水巨人崩塌后,数亿吨海水砸落,激起的余波至今未平。
巨大的漩涡在海面上缓缓旋转,吞噬着那些来不及逃离的碎木板和尸体。
七丘海军的士兵们呆立在甲板上。
他们引以为傲的神迹,刚刚还要毁灭一切的波塞冬分身,就这样没了。
被来自东方的青龙,硬生生绞碎。
信仰在这一刻崩塌,恐惧如瘟疫般在舰队中蔓延。
“跑!快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这一声嘶吼打破了死寂。
残存的七丘战舰开始疯狂转向。
有的战舰为了抢夺航道,甚至直接撞向了友军的侧舷。
木屑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他们只想逃离这片地狱,逃回坚固的军港。
“想走?”
朴昌皓站在鲲鹏舰的指挥台上,手中令旗猛地挥下。
“传令,围猎开始!”
早已埋伏在周边的海之民舰队动了,他们擅长的就是痛打落水狗。
数百艘快船从迷雾中冲出,如同饥饿的狼群,死死咬住了七丘舰队的退路。
七丘的旗舰,凯撒荣光号。
这是一艘五层桨座的巨型战舰,船头包着厚重的青铜撞角。
副统帅瓦勒里乌斯站在船楼上,双眼赤红。
马库斯统帅死了,大祭司死了,神迹也灭了。
前方是封锁线,后方是那条恐怖的青龙。
没路了。
瓦勒里乌斯拔出腰间的短剑,砍断了试图降下风帆的缆绳。
“七丘的军人,死战不降!”
他拔剑指向正前方秦军最大的黑色战舰,鲲鹏号。
“撞沉它!为了七丘的荣耀!”
桨手们在皮鞭的抽打下,爆发出了最后的力气。
凯撒荣光号开始加速。
巨大的船身破开海浪,带着决绝的气势,直扑鲲鹏号。
朴昌皓看着那艘冲来的巨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若是以前,面对这种自杀式冲锋,他或许会避其锋芒。
但现在,大秦的战舰不需要躲。
“墨家机关弩,三段装填。”
“火龙炮,预备。”
朴昌皓冷冷地下达指令。
鲲鹏舰的侧舷挡板轰然落下,露出了一排排黑洞洞的射击孔。
早已上弦的巨型弩箭,闪烁着寒光。
这种经过墨家改良的连弩,射程远,穿透力极强,专门用来对付重型装甲目标。
凯撒荣光号越来越近。
瓦勒里乌斯甚至能看清对面秦军脸上冷漠的神情。
“放!”
朴昌皓做出下劈动作。
弓弦震动的声音连成一片,密集的弩箭雨,瞬间覆盖了凯撒荣光号的甲板。
没有任何躲避的空间。
正在操帆的水手,在击鼓的监工,还有站在船头的瓦勒里乌斯都眼睁睁看着箭雨袭来。
瓦勒里乌斯低头,看着胸口透出的三支粗大弩箭。
鲜血顺着箭杆流下。
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但这还没完。
弩箭不仅射杀了人员,更穿透了甲板,破坏了船体结构。
紧接着,鲲鹏舰上那几门造型古怪的铜管发出了怒吼。
火龙炮喷射出的不是实心弹,而是被猛火油浸泡过的特制燃烧罐。
陶罐砸在凯撒荣光号上,瞬间碎裂。
黑色的猛火油四处飞溅,沾满了帆布、甲板和木质船楼。
随后而来的火箭点燃了一切。
烈焰冲天而起。
整艘战舰瞬间变成了一支巨大的火炬。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无数浑身着火的七丘士兵跳入海中,试图灭火。
但猛火油附着性极强,遇水不灭,反而顺着水面蔓延。
海面上也烧了起来。
凯撒荣光号失去了控制,带着满船的火焰,缓缓偏离航向,最终撞上了一艘友军战舰。
火势迅速蔓延。
两艘船纠缠在一起,共同走向毁灭。
旗舰的覆灭,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七丘舰队彻底崩溃。
秦军的快船利用灵活的机动性,穿插分割。
钩拒甩出,死死扣住敌船的船舷。
悍勇的秦军锐士顺着绳索荡过去,手中的秦剑收割着生命。
近身肉搏,七丘水手根本不是秦军的对手。
鲜血染红了罗慕路斯之海,到处都是断裂的桅杆,翻覆的船底。
一艘接一艘的七丘战舰沉入海底,数万名水手葬身鱼腹。
这场海战,从清晨杀到正午。
直到视线所及之处,再也看不到一面悬挂着金鹰旗帜的战舰。
朴昌皓放下望远镜,长出了一口气。
七丘在这个海域的海军力量,被连根拔起。
“打扫战场,补刀。”
朴昌皓的命令依旧冷酷。
不留隐患,这是大秦军队的铁律。
士兵们驾驶着小船,穿梭在残骸之间,用长矛刺向那些还在水面上挣扎的敌军。
与此同时,远处的海平线上,出现了一片白帆。
不是战舰,是运输船队。
从大秦本土出发,满载着粮草、箭矢和备用军械的补给船队。
之前因为七丘海军的封锁,这支船队一直停泊在外海,无法靠岸。
如今,航道打通了。
数百艘吃水极深的运输船,浩浩荡荡地驶入港口。
码头上。
负责接应的秦军将领王离,看着那些缓缓靠岸的大船,眼眶有些发热。
前线的物资已经告急。
箭矢只剩下两天的量,粮草更是开始实行配给制。
若是海路再不通,这仗就没法打了。
“快!卸货!”
王离大吼着指挥民夫。
沉甸甸的箭矢被搬下船,饱满的粟米堆成了小山,还有秦军最急需的火药和猛火油。
消息传到前线大营。
原本因为补给短缺而有些低落的士气,瞬间暴涨。
士兵们敲击着盾牌,高呼万岁。
有了这些物资,他们就能继续向七丘的腹地推进,直捣黄龙。
海面上。
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旗舰的船头。
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
透支力量后的虚弱感正在慢慢消退,手里提着一坛从运输船上刚刚送来的秦酒。
拍开泥封,仰头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化作一团火,烧遍全身。
痛快。
敖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广阔的海域。
曾经,这里被称为罗慕路斯之海,是西方文明的摇篮,是七丘帝国的内湖。
无数商船和战舰在这里穿梭,将财富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那个庞大的帝国。
但现在,这里属于大秦。
海面上漂浮的每一块木板,每一具尸体,都在诉说着权力的更迭。
海权,易主了。
朴昌皓走到敖的身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敖爷,战场清理完毕。俘虏三千,斩首两万余。七丘主力舰队,全灭。”
敖点了点头,没有回头。
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把大秦的界碑,立到海里去。”
朴昌皓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诺!”
几名士兵合力搬来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石碑。
上面刻着丞相李斯亲笔书写的八个大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随着一声巨响,石碑被投入海中,沉入海底。
以此为界。
东方巨龙的爪牙,正式将这片西方的海洋纳入版图。
敖看着石碑沉没的位置,冷笑着。
“以后想在这片海里打鱼,得先学会说秦话,交秦税。”
“否则,片板不得下海。”
七丘城,元老院。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执政官庞培坐在高位上,手中的羊皮卷轴被捏得粉碎。
刚刚送来的战报,就在两个时辰前,集结了帝国最后家底的联合舰队,在罗慕路斯海域全军覆没。
统帅马库斯战死,大祭司战死。
甚至连他们寄予厚望的神降仪式,也没能阻挡秦军的步伐。
来自东方的恶龙,击碎了他们的神。
“完了……”
一名元老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失去了制海权,意味着帝国的粮道被切断。
意味着秦军可以从任何一个海岸线登陆,袭击他们的后方。
更可怕的是,那支无敌的秦军舰队,随时可能出现在台伯河口,直接炮轰七丘城。
“我们要议和吗?”
有人小声提议。
“议和?”
庞培猛地抬头,目光凶狠。
“现在议和,就是亡国!秦人不会接受投降,他们要的是征服,是奴役!”
“我们还有陆军!还有高卢军团!还有雇佣兵!”
庞培站起身,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传令下去,全城戒严。”
“征召所有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入伍。”
“我们要把七丘城变成一座堡垒。”
“就算死,也要崩掉秦人几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