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镇南王离京的第三天,黑羽将一张房契交给南木。
“小姐,都办妥了,这是房契,只等着重新修缮,各个院子的家具,日用全换成新的,小姐挑个吉日就可搬家了。”
南木接过来,指尖刚触到那层薄薄的宣纸,眼睛就直了。
她快速扫过上面的院落尺寸、格局标注,又反复核对着落款的银数,嘴唇动了动,抬眼看向黑羽时,声音都带着颤。
“这…… 这院子占地怕是有十亩吧?卖家只收了三百两?”
这地段、这格局,便是翻三倍也值,三百两简直是白捡。
黑羽挠了挠头,憨笑一声:“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词顺溜说出,那卖家急着迁居南下,说是留着也是闲置,见咱们是诚心购买,便便宜些了。”
其实,这处房产就是暗影阁闲置的一处产业,算是半买半送了。
南木将房契紧紧攥在手里,又惊又喜,转身就往屋里走,片刻后拿着三张银票出来,每张十两,额外还多捏着十五两碎银,硬塞给黑羽、秦风、石磊三人。
“你们仨办事这么利落,这是赏的!拿着!”
“小姐,这太多了!” 黑羽连忙推拒,秦风、石磊也跟着摆手:“是啊,本就是分内之事……”
“让你们拿着就拿着!” 南木把银票往三人怀里一揣,叉着腰笑,“往后院子的打理,还得靠你们多费心呢!五十两不算多,往后办得好,赏银还多着!”
三人对视一眼,见南木态度坚决,只好收下。
接下来几天,听雨居的人全忙开了,一部分人收拾东西,一部分人忙着布置新居。
南木让黑羽和小意又买了一批奴仆,四十名青年男子,四十名丫鬟仆妇也直接带到新居培训。
东街靠近皇城,是京都最热闹繁华之地,王公贵族多居住在此或在此置办产业,遍布一座座独立的豪宅,车水马龙,商铺林立。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静芳巷” 就藏在东阳街和紫阳街交汇处。
而在静芳巷深处,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巷尾那扇灰扑扑的大木门毫不起眼,可是走进去五进大院却别有洞天。
推开木门,第一进院是方天井,地上铺着青石板,两侧摆着几盆铁树,叶片硬得像剑。
迎面是道月亮门,门楣爬满爬山虎,绿得能滴出水来,穿过门才算真正踏入内院。
第二进院豁然开朗。一方荷花塘占了大半空间,塘里的荷花枯叶在寒风中摇曳,塘边架着座九曲木桥,桥身刷着桐油,踩上去发出 “咯吱” 的轻响。
桥那头是座 “听荷亭”,亭柱是粗竹所制,亭顶覆着茅草,檐下挂着串风干的莲蓬,风过时轻轻摇晃,倒比精致的雕梁画栋多了几分野趣。
塘边的碎石路上,每隔几步就摆着块平整的青石板,正好当歇脚的石凳,石缝里钻出几株蒲公英,绒毛被风吹得四处飞。
穿过第二进的侧门,第三进院是主院,也是最大的院子,
除了东、西厢房,还是暗阁及东院丫鬟、婆子住房。
院外却是小桥流水的景致,一道清溪从院外引来,绕着假山蜿蜒流淌,溪上搭着座石板桥,桥下能看见成群的红鲤游过。
溪边种着垂柳,枝条垂到水面,搅得倒影碎成一片。
假山是太湖石堆的,山脚下的空地上,辟出了半亩小花园,中间留出条碎石小径,通向第四进院的垂花门。
第四进院最是开阔。东侧是片平整的空地,被划为 “南校场”,地面铺着细沙,边缘立着几排木桩,桩上缠着厚厚的麻布,显然是供人练功的。
西侧盖着一排敞亮的正房,门窗是新换的杉木,窗纸上贴着剪纸的药草纹样,这里是下人、护院的住处。
第五进院连着后院的小山,山不高,却草木葱茏。山脚到山顶铺着石阶,阶旁长满野菊和薄荷。
走到半山腰,一片竹林突然撞入眼帘 —— 青竹密密麻麻,遮得日光都成了碎金,风穿过竹叶,发出 “沙沙” 的声浪,倒比任何屏障都严实。
竹林边依着山势搭了一排木屋子,屋顶覆着瓦片,墙是镂空的竹编,既通风又挡雨,屋里摆着层层叠叠的竹匾,正是晒药、制药的好地方。
站在木屋前往下望,能看见前院的荷花塘像块碎镜,映着天上的流云。
整座院子像位藏拙的雅士,外头看着朴素,内里却藏着万千气象。
五进院落层层递进,从荷塘的雅致到校场的利落,从花园的精巧到竹林的清幽,竟把市井的喧嚣全挡在了那扇灰木门后。
这天,静芳巷的晨雾还没散,巷尾那扇朱漆门就已透着不同寻常的动静。
门内,秦风正踩着高凳,将“听雨居” 的木匾挂上门楣。
黑羽在底下扶着凳腿,仰头叮嘱:“往左挪半寸,对,再稳些 ——” 木匾落定的瞬间,晨露顺着檐角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水花。
这半月来,黑羽带着伙计们几乎没合过眼。
五进的院子太大了,打理起来确实费时间。
西院药房,全换上了新打的药柜,紫檀木的柜面上雕着缠枝莲纹,一格格抽屉都按药材习性标好了标签。
后山的空地支起了晒药的竹架,竹竿是从后山砍来的老楠竹,削得溜光,架在青石墩上,透着股清劲。
连厨房的灶台都重新砌过,烟筒拐了三道弯,确保炊烟不会呛着前院的药圃。
小意则领着女眷收拾内院。
窗纸全换了新的桑皮纸,白净得能映出天光。
被褥全新的,叠在炕头像方方正正的云朵。
她还在主院小姐的卧房摆上了一盆兰草,是从旧居移来的老根,这几日正抽出新叶,嫩得能掐出水。
“都妥了?” 黑羽拍掉手上的灰,看向院里。
“嗯,都妥了,小姐说明天就是吉日,宜乔迁。” 小意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
就这样,南木带着听雨居一众人悄无声息的搬到了静芳巷的听雨居。
她心里畅快,脚步也轻快起来,率先跨过月亮门:“走,进去瞧瞧!往后,这儿就是听雨居了。” 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对身边的人说。
“黑羽、秦风、石磊、小意都没说话,但南木能感觉他他们肩头的松弛 —— 折腾了大半个月,从找宅子、修缮、搬东西,全是趁着夜色和清晨悄没声地弄,总算安稳落了脚。
参观完整个院子,南木特别满意,不停称赞几人办事稳妥。
黑羽几人跟在后面,听着南木在前面念叨着 “竹屋当药坊正好”,“校场能练拳还能晒药材”,忍不住相视而笑 —— 这三百两花得值,小姐脸上的笑,比六月荷塘里的荷花还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