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的嘴唇哆嗦着,突然 “噗通” 一声跪在蒲团上,花白的头发散乱下来:“是老身的错…… 是老身糊涂!那丫头太聪明,老身怕…… 怕南家的财产旁落……”
“所以你就毒哑她?让她痴傻?” 苏恒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弯下腰,“您可知她也是我苏家的血脉,是你的亲孙女啊?”
“老身错了!老身真的错了!” 蒋氏猛地朝他磕头,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是老身鬼迷心窍,是老身对不起南家,对不起木儿……”
突然,蒋氏从发髻上拔下金钗,锋利的钗尖对着自己的脖颈就要刺下去。
苏恒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金钗狠狠掷在地上,金钗撞在柱脚上,折成两截。
“死?”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母亲,眼底翻涌着暴怒与悲凉,“您死了,木儿受的苦就能一笔勾销?苏家的脸面就能补回来?”
盛怒之下,他扬手一掌,狠狠扇在蒋氏脸上。
蒋氏被打得侧倒在地,嘴角渗出血丝,难以置信地望着儿子 —— 这个从小被她捧在手心的儿子,竟会对她动手。
“来人!” 苏恒背过身,声音冷得像冰,“将慈安堂的门窗封死,每日只送三餐,任何人不得靠近,让老夫人…… 好好清修。”
守在门外的婆子们吓得脸色惨白,听见里面的动静早已魂飞魄散,此刻慌忙齐齐跪在地上。
“将慈安堂所有下人全部杖毙。”苏恒没再看蒋氏一眼,转身往外走。
蒋氏的哭声混着磕头声断断续续传来,像把钝刀,割得他心口更疼。
他踉跄着穿过回廊,目光扫过东、西院:“去汀兰院、晚香居、绮罗院、听竹馆,把大夫人、二夫人、大小姐、二小姐的院子,也全封了!全部禁足在院里,此生不得出门!”
亲卫统领苏占成一愣:“王爷,终生禁足?”
“终生!” 苏恒咬着牙吐出两个字,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踏出院门半步!”
周平和刘奎的供词还在耳边回响,苏璃放的火,苏漪设的陷阱,沈氏的默许,柳氏的挑唆……
这些他曾经以为 “无伤大雅” 的内宅龌龊,如今看来,全是淬了毒的刀,一刀刀剐着苏家的根。
半个时辰后,王府里响起木板钉钉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片衷嚎声。
汀兰院的朱门被钉上三道铁条,柳氏扒着门缝哭喊,声音被厚厚的木板闷住,像困在笼里的兽。
晚香居的窗棂被封死时,沈氏还在里面摔砸器物,瓷器碎裂的声响隔着墙传出来,透着绝望的疯狂。
绮罗院和听竹馆更是一片哭喊。
苏漪和苏璃她们那张溃烂的脸尚未痊愈,就已被永远锁进了自己织就的牢笼。
紧接着,王府开始大动干戈,处死、罚买了大批奴仆。
哭喊声、求饶声在王府里此起彼伏,却很快被亲卫们毫不留情的杖责声压下去。
苏恒从西大营带来的亲卫接管了王府所有护卫工作,腰佩长刀,面无表情,将这座曾经热闹的府邸变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铁牢。
王府大门被两根粗壮的铜栓死死闩住,门环上挂着 “闭门谢客” 的木牌,风吹过,木牌撞在门上,发出单调的 “哐当” 声,像在为这座府邸敲响丧钟。
其实,苏恒并没有遗漏西跨院,王府这么大的丑闻,他是不可能留南家活口的。
好在南木聪明,早料到苏恒会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南木怎么能让项嬷嬷冒险呢,更不可能丢下项嬷嬷不管。
所以在苏恒回府的第二晚,就强行将项嬷嬷带回了听雨居。
但在带走项嬷嬷前,她让项嬷嬷演了一出苦情戏,项嬷嬷跪在门口,大声喊冤,求王爷为三小姐作主。
求着求着,项嬷嬷悲愤填膺,豁出去了,随后就大声叫骂起来。
骂老夫人贪得无厌,佛面蛇心,骂王爷忘恩负义,枉为人父,骂夫人们阴险毒辣,小人得志,更骂小姐们卑鄙无耻,不得好死。
项嬷嬷的哀求、叫骂没有引来王爷,却引来了李嬷嬷率仆妇一通拳打脚踢。
项嬷嬷的惨叫哭嚎声持续到后半夜。
项嬷嬷因悲伤过度,不愿再忍受王府的打骂,悲愤绝望中一把火烧了西跨院,向王爷提出无言的反抗。
为了不引起苏恒的怀疑,南木还特地让黑羽在乱葬岗找了一具老太太的尸体,换上项嬷嬷衣服,放在西跨院项嬷嬷床上,火就是从床上烧起的。
虽然大火并没有弥漫,西跨院才烧了一大半就被王爷的亲卫发现,并很快扑灭了大火。
但还是烧得面目全非,西跨院本就破烂不堪,这一下更是到处断痕残壁,一片狼藉,一丝丝南木她们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苏恒并没有到西跨院来看一眼,项嬷嬷自寻死路,省得他动手,倒也干净。
只是,苏恒在处置王府下人时,特意点名将老夫人身边的陈嬷嬷、小菊,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几人,这些明目张胆欺负打骂过三小姐的人,用镶着铁丁的鞭子一鞭一鞭抽死的。
而李嬷嬷则是给予了最特殊的关照,被猎狗活活咬死的。
惨叫哀嚎声持续了一天一夜,最后全被丢进了乱葬岗。
三日后,一队人马从王府侧门悄悄驶出。苏恒穿着玄甲,脸色依旧苍白,却挺直了脊梁。
他身后跟着苏琰和苏砚,两人都穿着轻甲,眼神里带着惊魂未定的凝重。
苏恒勒住缰绳,最后看了眼那座被封死的王府,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苏恒有种错觉,就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让他心里却莫名不得劲,又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幕后操纵,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理不出一个头绪。
但他必须归队了,战事吃紧,西大营随时有可能开拔,奔赴边境。
马队扬尘而去,消失在官道尽头。
听雨居,黑羽正对着南木禀报:“王爷离京前,让人去查南府,他怀疑南府背后还有高人,这一切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王爷怀疑小姐还活着,也让人秘密去查。”
南木坐在窗前,手里捏着那枚项嬷嬷给他的玉佩,听到这话,指尖微微一颤。
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帘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