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贞眼神冰冷,好似带着极些微的血色。
常续观后退时,她却朝前迈了一步。
“常续观,总有一日你会知道,那些你以为别无选择的被迫之选,都是你自私过后的想法,以你的身份,你大可以带着久鸣堂不管不顾的拼杀。”
“你懂什么,我怎么能……”常续观面色难看,“那是多少人的性命。”
李明贞深吸口气,掺着鼻音的嗤笑中却藏着对常续观的讥讽。
“是,所以你把艰难处境交给了阿翡,世人都说允王遇翡懦弱无刚不堪大用,而你常续观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家主,究竟谁才是那个懦弱……”
“你有吩咐,我听吩咐,”常续观厉声打断李明贞的话,“这便够了,其他的休要多言!”
李明贞自然也没有一次性把人肺管子捅个对穿的毛病,常续观虽对遇翡足够冷心,在某个程度上也算是个可靠之人,起码……
在不涉及皇后殿下的事上,她会无条件向着遇翡。
“那么,今夜便有劳家主了。”短暂发过疯的李明贞摇身一变,又是那个端庄优雅的王妃,施施然行过礼后,“殿下还在家中等我,这便告辞了。”
常续观:……
嫌弃似的摆摆手,“你走你的,不必拿这些繁文缛节来应对我。”
“家主听话时,这些礼数还是要的,”李明贞再度行礼,“儿媳如何对待皇后殿下,也会如何对待您。”
常续观:…………
唇瓣无声动了数次,像是骂了什么很脏的话,但视线落在李明贞脖颈上那鲜艳刺眼的掐痕时,很脏的话又自动收了声。
府中,遇翡饿着肚子等了李明贞许久,等到一桌菜冷了个彻底时,出门许久的王妃才裹着一身寒凉水汽回了府。
遇翡远远听见李明贞同轻舟说话的声,装模作样开始吃东西,等人半只脚迈过门槛,才不咸不淡哟呵一声,“我们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王妃还记得吃饭呐。”
李明贞佯装一无所知,撩着小截袖子,在汤碗边缘碰了碰,“都凉了,让人去热热。”
轻舟应下。
遇翡才吃冷饭冷菜吃出几分肚子饿来,一桌子菜没多久就被撤了个一干二净,就连她手中被扒拉了半口的,冰冰凉的大白米饭都没了。
遇翡:……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手,又扫了一眼啥都不剩的餐桌,一时有些茫然。
“一会儿就好了,饭菜凉了,对身子不好。”李明贞在一旁坐下,“下次,边上还是得有个会伺候的人。”
清风跟遇翡一样,这俩打小就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觉着冷饭冷菜有什么不好,吃不死能吃饱都能对付着吃,她是觉察不出饭菜凉了有什么问题的。
换句话而言,清风就是个单纯对危机敏感的护卫,她干不了伺候人的活。
“有人盯着,嘘寒问暖,不大自在。”遇翡皱起眉,本是下意识往李明贞身上瞥一眼,却见那人脖子上近乎青紫的痕迹。
分明就是被人掐过了!
饿肚子的火气蹭得一下冒了上来,“你方才去哪儿了,出门找打去了?”
总不能是遇瑱打的吧?
看那痕迹,指痕纤细并不粗壮,更像是个女子。
“又是辜负了哪个莺莺燕燕,被人这好一顿掐?”遇翡语气不大好,眼神却是尤其专注,似乎是想在那显眼的掐痕上寻找出更多蛛丝马迹,好叫她知道究竟是哪个王八蛋。
可她的别扭性子上来,又不想直说,关切探寻的话语在腹中来来回回打了无数个转,最后成了阴阳怪气。
李明贞微微仰头,让遇翡能看得更仔细些。
有眼力见儿的轻舟还特意提了一盏灯过来给遇翡照个亮。
遇翡:……
“谁掐的?”
李明贞也没隐瞒:“去找续观师傅了,说了几句不大中听的话,惹她不快。”
遇翡本想再问问,热过菜的人却陆续进了屋内,叫她短暂闭了嘴。
然而用饭时,脑海却闪过无数个想法,譬如李明贞说了什么会惹得续观师傅大发雷霆,又譬如……
这份心思一直持续到夜深时。
陈之竞几乎是光明正大带着十来好手入了皇长子府,每个人手里的剑在夜色中泛着寒光,鲜血顺着雨水渗入青砖的缝隙里。
遇璇手持长剑,雨水打湿了他的发丝,也模糊了他的视线,“你分明知道,我不是凶手。”
“那又怎样呢?”陈之竞很是悠哉,甚至还有人端了一把圈椅过来,让他能舒适坐在雨幕里,“尽管你无甚威胁,但皇子就那么几个,来来去去,能杀一个都是好处。”
“吾弟次子之身,能换走一皇长子,也算死得不冤,说吧,想怎么死,我动手呢,疼些,也无甚体面可言,自己来呢……”
陈之竞发出一声笑,挥挥手,下人便捧着白绫上前,白绫边上,还有一壶酒。
遇璇却陡然打翻下人手中之物,举剑上前,被护佑陈之竞的人直直刺了十数剑,涌出的鲜血洇湿了一身锦袍。
他跌跌撞撞向前,于陈之竞几步之外停下,“我若自裁,等同认罪,结党营私,我认,勾结山匪……”
遇璇大笑几声,以最后气力咆哮而出:“休想!你有种便拖着我的尸身上那大殿,告诉父皇百官,我这是自裁,且让父皇看看,有多少人愿为你陈氏,指鹿……为……”
血泪落下时,遇璇的话终究未能说完。
“多少人……”陈之竞念叨着这几个字,随后从鼻腔里溢出几声笑来,“权势之下,偏宠之盛,别说指鹿为马……怪只怪你,不会投胎。”
“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对着皇长子府的名录,一个一个,务必斩草除根。”陈之竞压根就没把这事儿当成什么值得上心的。
京都皇室欠他们一个凶手,今上送了他们一个凶手,仅此而已。
“大郎君,少了个侧室所生的庶女。”清点过程极快,不多时便有人来报。
“庶女,”陈之竞挑了下眉,在名录上“遇矜月”三个字上扫过,“留几个人,将这皇长子府从头到尾再搜查一遍,若寻不着,便找个见过的人,画个像,城内郊外寻一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