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脚下的光路正一片片崩解，化作星尘坠入下方的黑暗。
叶无痕站在残存的光斑上，目光死死锁住前方。那里，时间长河的虚影若隐若现，只有十步之遥。
他抬起了脚。
一步，两步……他一共往前走了七步。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虚空的裂痕切割着他的身体，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还不够……”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虚空中显得格外沙哑。
三色瞳光在他眼底疯狂流转。左瞳暗红，右瞳银白，额间那道紫金竖瞳微微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他能感觉到，空间的裂痕正在扩大，那条通往过去与未来的河流，正在向他招手。
但他停了下来。
就在他头顶上方，虚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撕开，一个边缘扭曲成不规则锯齿状的黑洞凭空出现。紧接着，一道道黑影从黑洞中涌出，落地即立，化作一个个实体。
那是……一群穿着玄袍的人。
他们面容模糊，看不清五官，但那散发出的气息，却熟悉得让叶无痕心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叶南天……”
叶无痕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是叶南天的残影。
每一个残影手中都握着武器。有的拿着断裂的骨刺，有的提着漆黑的锁链，还有一人掌中悬浮着一个古朴的药瓶。这些不是普通的兵器，而是法则的具现。
叶无痕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陨炎王的脊骨、心魔的枷锁、墨玄的毒蛊瓶……全是他曾经吞噬过、击败过的存在。
现在，它们被重新拼凑了起来，变成了对付他的武器。
“杀。”
其中一个残影开口，声音冰冷而机械。
话音未落，所有的残影同时动了。
骨刺化作数十道锋利的空间刃，铺天盖地般劈来；一条锁链如毒蛇般缠住了他的脚踝，试图将他拉倒；那个药瓶则在空中炸开，化作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带着腐蚀一切的剧毒。
叶无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得好。”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左眼暗红光芒暴涨，掌心向前一抓，那漫天的空间刃竟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吞入掌中。右眼银光一闪，缠在脚踝上的锁链瞬间分解，化作无数细密的丝线，顺着他的脚踝流入瞳孔之中。而那片扑面而来的灰雾，在靠近他身体三尺之时，额间紫金竖瞳猛然睁开，一道光芒扫过，整团雾气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瞬间压缩成一颗微小的光点，钻进了他的眉心。
“既然你们送上门来，那就别走了！”
叶无痕低吼一声，身形一折，再折。他的身影在虚空中不断闪烁，每一次出现都在残影之间穿梭。这不是普通的移动，而是用“咫尺天涯”的身法，将空间折叠起来。
他绕到了一名残影的背后，右手如铁钳般按上对方的后颈。
“九重漩涡！”
左瞳之中，九重漩涡的力量爆发。那具残影猛地僵住，胸口亮起一团微弱的光芒——那是它存在的法则核心。
“给我出来！”
叶无痕五指用力，那团光球被硬生生从残影体内抽了出来。光球离体的瞬间，残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嚎，炸成一团黑烟，消散在空中。
“下一个。”
他看都没看那团消散的黑烟，目光锁定了下一个目标。
战斗节奏快得惊人。他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在残影群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精准无比，要么打断对方的攻击，要么直取核心。残影们开始反击，彼此呼应，一人受袭，其余立刻调转方向围攻。
可他们的动作在叶无痕眼里，却慢得像凝固的水流。
“我看穿了……你们的连接点。”
叶无痕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看到了那些残影之间，由因果线编织成的无形网络。
他专挑节点下手。
第三个残影倒下时，核心被吞噬的刹那，叶无痕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画面。
那是一片废墟，他跪在断壁残垣之中，手里捧着一块染血的镜子碎片，眼神空洞。
画面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来不及抓住。
“怎么回事？”
他心中一惊，但没时间细想。因为第四名残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手中的骨刃直刺他的咽喉。
战斗继续。
他杀了一个又一个，残影的数量在迅速减少。每吞下一个核心，他体内的法则之网就补上一块缺口。那些曾被他吸收过的功法、血脉、记忆，都在他的识海中重新排列组合。
他感觉自己的掌控力在不断增强，这片虚空已经无法束缚他分毫。
终于，场中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残影。
它没有武器，也没有进攻。只是静静地站在黑洞的边缘，身上泛着淡淡的金色波动。
那频率……
叶无痕瞳孔猛地一缩。那频率，和苏璃月肩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他心中警铃大作，但双脚却不受控制地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
“你终于来了。”
那个残影突然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进叶无痕的耳朵，砸得他头晕目眩。
这声音……
叶无痕愣住了。
这句话……我在哪听过？
他拼命回忆，却只觉得头痛欲裂。
“不管你是谁，都给我消失！”
他不敢再想，抬起手，本源之瞳开启，准备直接吞噬对方的核心。
可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团金光的瞬间，那个残影突然笑了。
那是一个充满了悲悯与解脱的笑容。
紧接着，它在叶无痕面前轰然爆炸。
不是火焰，也不是冲击波。那是一种纯粹的精神震荡，顺着接触点，直接冲进了他的识海。
“啊！”
叶无痕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双眼一黑，身体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掀飞出去，重重地撞进一片虚无之中。
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眼前浮现。
他看见了自己。
穿着前世那身破碎的战甲，跪在九重天门前的血泊之中。天空裂开，雷云翻滚，仿佛世界末日。
他双手捧着半块轮回镜的碎片，镜片边缘全是血。
镜头拉近，他低头看着那块碎片，眼神平静得可怕。
然后，他举起了手，把碎片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不！停下！快停下！”
叶无痕在意识深处疯狂嘶吼，想要阻止画面的进行，却无能为力。
下一秒，那个“他”狠狠将碎片刺了进去。
血顺着胸膛流下，滴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烧出了焦黑的痕迹。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却没有停下。直到那半块碎片完全没入心脏，他才缓缓抬起头。
远处的高台上，叶南天站在那里，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画面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情绪涌上叶无痕的心头——不是痛苦，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决绝。
“原来……这才是真相……”
叶无痕终于明白了。他知道这是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过去。可他也明白，这件事从未被人提起，连他自己都以为是后来被人植入的虚假记忆。
原来不是。
是他亲手，把轮回镜的碎片，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意识猛然回抽，叶无痕猛地睁开了眼。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还浮在空中，三瞳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残烛。他左手死死按住胸口，那里正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鼓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滴在脸上，冰凉。
他喘了两口气，慢慢稳住了呼吸。
场中的残影军团已经全部消失了，不是被吞噬，就是被摧毁。头顶的黑洞也开始收缩，边缘一点点闭合，仿佛要将一切都吞没。
可他知道，这还没完。
刚才那一幕，不是简单的记忆回放，而是一个信号，一个封印开启的信号。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掌心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金光，正缓缓渗入他的皮肤。那是最后一个残影的核心碎片，他没能完全吞噬。它还在动，像有生命一样，顺着他的掌心往经脉深处钻。
“想跑？”
叶无痕冷哼一声，试图催动本源之力去压制。
却发现那股力量根本不抵抗，反而顺着他的引导，极其狡猾地往心脏方向游走。
越来越近。
他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苏璃月消失前说的话：“我在未来等你。”
还有时间长河里浮现的那行字：“你来得太早了。”
“难道说……”
叶无痕盯着自己的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股力量……是她留在我体内的钥匙？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话音未落，他胸口猛地一紧。
那道金光终于抵达了心脏位置，轻轻一震。
叶无痕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