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寨,义气厅。
九大寨主齐聚一堂,围坐一堂。
戚少商举碗道:“今日敬紫衣仙子一杯!”
众人纷纷应和,齐齐看向坐在戚少商身旁的阿紫。
“敬阿紫姑娘!”
“敬咱们的仙子!”
在一片喧闹声中,阿紫笑着起身,端起粗瓷大碗:“好哥哥们,干了!”
话音未落,仰头便将一碗烈酒饮尽。
众人大赞痛快,也都豪气冲天,一饮而尽。
自从两日前初见,戚少商便将阿紫请上山寨。
阿紫天生机灵,见戚少商并无恶意,便在寨中四处结交,谈笑风生。
短短两天,从大当家到普通喽啰,竟有一多半与她称兄道弟。
每日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热闹非凡。
戚少商看在眼里,索性召集其余几位寨主,一同宴饮。
见众人如此喜爱阿紫,戚少商便提议:“不如今日我们就与阿紫结拜兄弟,让她做我们连云寨第十位寨主,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叫好。
阿紫更是拍手欢笑:“太好了!要是师父知道我在这儿多了这么多好兄弟,肯定得夸我!”
戚少商闻言,顺势问道:“说起师父,咱们相识几日,还不知阿紫姑娘师从何门呢?”
其他人也竖起耳朵,一脸好奇。
这几日她用的排云掌,掌力雄浑、变幻莫测,江湖上罕见这般功夫。
提到师父,阿紫立刻挺起胸膛:“我师父可了不得,如今江湖上最响亮的人物!”
“无锡松鹤楼,说书先生陆寒!”
“你们总该听说过吧?”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露出震惊神色。
近来关于陆寒的传闻不断,什么一人退群雄、舌战八方,甚至有人说是行者境的隐世高手。
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活泼少女,竟是那位传奇人物的徒弟!
“原来你是陆先生的弟子,失敬失敬!”
戚少商朗声大笑。
若是有机会,真想亲自会会那位说书人。
“来!摆香案,结拜!”
在二寨主劳穴光的引领下,众人于厅堂内依次站定,举着酒碗对天盟誓,与阿紫义结金兰。
厅外一角,陆寒静静伫立,目光落在那一幕上,神情颇为复杂。
他早料到阿紫会来赤练峰,却没料到她不但在此地闯出了“紫衣仙子”的名号,竟还与连云寨上下结为兄弟姊妹。
这丫头行事向来不按常理,可这次仍超出了他的预料。
原本打算现身带她离开的念头,此刻悄然压下。
他决定暂且不动声色,让阿紫留在连云寨,由她自己选择归期。
……
上京宫中。
楚相玉的到来,令耶律洪基欣喜不已。
他望着这位气宇轩然的老者,朗声笑道:“若有绝灭亡相助,何愁大业不成?大宋江山,指日可摧!”
楚相玉微微一笑,道:“老朽愿助陛下伐宋,但有一事相求——赵佶,必须死于我手。”
耶律洪基连声道:“好说,尽如君愿!”
一旁,坐在御座左侧的魁梧男子听罢,眉头微蹙。
他欲言又止,终是将话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低沉的叹息。
耶律洪基察觉,转头笑道:“朕为你引荐一人。”
“这位是朕的结拜兄弟,南院大王萧峰。”
楚相玉拱手行礼,语气从容:“久闻南院大王威名,今日得见,幸甚。”
萧峰起身还礼,淡淡回应:“萧某见过楚先生。”
然而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少年时便听闻过楚相玉之名——此人曾三度起兵反叛,甚至孤身潜入京城图谋刺驾,乃是大宋朝堂最为忌惮的逆臣。
此后多年销声匿迹,本以为早已伏诛,谁料如今竟出现在辽国宫廷!
耶律洪基豪情满怀:“楚先生,朕即刻封你为平南将军。
待南征之日,你便是前军主帅!”
楚相玉抱拳谢恩:“多谢陛下厚待。”
“只是这些年困于铁血牢狱,旧疾缠身,尚需调养些时日。”
“无妨!”耶律洪基摆手,“太医随时候命,所需之物尽管开口。”
说罢,他又开怀大笑。
其实早有南侵之心,奈何大宋武林高手众多,辽军虽勇,却难防江湖刺客频频出手。
原想以萧峰为先锋,怎奈其始终不肯应允。
念及昔日救命之恩与平乱之功,也不便强逼。
而今楚相玉来投,正是天赐良机。
此人出身大宋,却三次举兵犯上,虽败犹名震天下。
如今背宋归辽,其恨意昭然若揭。
待其康复之日,便是大军南下的开端!
……
神侯府内。
无情、铁手、追命、冷血齐聚议事厅。
诸葛正我端坐主位,神色沉稳:“方才接到密报,楚相玉已抵上京,面见耶律洪基,现已被册封为平南将军。”
他顿了顿,声音渐冷:“其用心,昭然若揭。”
无情轻声道:“楚相玉旧部仍在暗处活动,若与其内外勾连,后果不堪设想。”
诸葛正我颔首:“正因如此,我们必须赶在辽军南下之前,将潜伏于境内的残党尽数揪出,斩断根脉。”
过去他并不在意那些余党,只因楚相玉身陷囹圄,群龙无首,不足为患。
可如今局势逆转——楚相玉不仅脱困,更得辽国重用。
一旦遥相呼应,雁门关危矣。
等到那时,别说收复烟云十六州了,能守住汴梁城就已是万幸!
铁手向前迈了一步,沉声道:“世叔,这件事就由我来办吧。”
原本追捕楚相玉是诸葛正我亲自交予他的任务。
可他却被一个替身迷惑,致使真正的楚相玉趁机逃往辽国。
这等疏失,实难推脱。
眼下时震东与周冷龙已带着柳雁平、田大错动身北上,深入辽境执行刺杀。
若事成,尚有一线转机;
若失败,不是死在异乡,便是归国后被赐死。
众人虽心知此举凶险万分,却也无可奈何。
因这是蔡京下的令,二人若抗命不去,当场便会被处决。
为求活路,只得冒险一搏,奔赴北疆。
诸葛正我听罢铁手所言,微微颔首,低声道:“也好。”
话音落下,又忍不住轻叹一声。
以蔡京为首的“六贼”把持朝政,结党营私,贪赃枉法,骄奢淫逸,排挤忠良。
满朝清正之士皆被排除于权力中枢之外。
大宋内患日益深重。
而外敌辽国本就蠢蠢欲动,如今又得绝灭亡楚相玉相助,如虎添翼,边患愈烈。
内忧未除,外患又至,他实在忧虑江山社稷能否挺过此劫。
“老夫今日尚能在朝中立足,全凭这一身功夫。”
“倘若我只是个文弱书生,陛下未必肯信重于我,怕早已经死在蔡京手中。”
无情听了,低声说道:“世叔,若您不在朝中支撑,这大宋恐怕早已倾覆。”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
他们几人心中最清楚不过——如今的朝廷,早已风雨飘摇。
追命与冷血虽未开口,但从眉宇间的神色便可看出,他们心中同样认同。
若非当今圣上昏聩无道,只顾享乐,那些奸佞小人又岂能一手遮天,权势熏天?
到了如今,大宋还能勉强抵御外侮,
靠的不是禁军将士,而是江湖中无数侠义之士以性命相搏,一次次行刺、伏击。
堂堂天朝,竟要仰仗民间草莽保家卫国,说来何其讽刺!
诸葛正我目光扫过无情等人,忽然开口道:
“那个陆先生,你们日后多与他走动。”
“此人品性端正,只为一句承诺,便千里迢迢赶赴大宋,追捕厉真真。”
“是个值得深交之人。”
“万一哪日我遭不测,你们也有个可以投奔的去处。”
无情摇头,语气坚决:“若是世叔被害,无情就算拼尽性命,也要为叔父讨回公道!”
冷血冷冷接道:“若世叔死了,我干脆提剑杀了那昏君,让这天下大乱一场!”
“住口!”诸葛正我目光一凛,瞪了冷血一眼。
“除奸臣尚可,弑君乃是大逆,万不可为。”
随即他又对追命道:“你再跑一趟无锡,去见见陆先生。”
“替我带句话——近日我得密报,六分半堂可能对他有所图谋,务必多加防备。”
追命点头应下:“明白,世叔。”
……
六分半堂。
世人常说:
顾影自怜终寂寞,举世茫茫唯狄飞惊。
若有知己难寻,请寻狄飞惊,他必做你最忠实的同伴;
若觉无人懂你,请访狄飞惊,他定能读懂你心底波澜;
若陷困境无助,请托狄飞惊,他能为你拨开迷雾;
若心灰意冷欲自绝,请见狄飞惊,他能让希望重燃。
哪怕皇帝亲赐千万黄金要你赴死,你也绝不会割破自己一根手指。
然而狄飞惊身为六分半堂大堂主,人称“低首神龙”,地位尊崇,绝非常人可随意拜见。
整个天下,唯有雷损能随时进入他的静室。
除此之外,只有一个例外——
刚投奔六分半堂不久的厉真真。
她曾是大明王朝的天尊,凌驾众生之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即便如今流亡在外,依旧气度非凡,不坠威仪。
初见那日,狄飞惊见到的并非落魄逃亡之徒。
她满头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素白长裙纤尘不染。
虽年逾百岁,却驻颜有方,看上去宛如三十许人,风姿绰约,堪称一代佳人。
身为行者境的顶尖高手,厉真真在六分半堂的地位非同一般。
即便大堂主狄飞惊事务繁重、日日操劳,她仍可随时登门相见,无需通传。
狄飞惊年轻而孤傲,举止间透着一股超然世外的清冷气质。
初次见面时,那沉静如水的模样,竟让厉真真尘封多年的心湖泛起涟漪。
她早已年逾百岁,早过了情动于心的岁月。
可面对狄飞惊,她竟又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心跳。
这感觉让她慌乱、羞耻,甚至生出几分恼怒。
一个活了百年的人,哪怕容颜不改、风姿依旧,也不该再为情所扰。
可恨!可恼!
可纵使心中如此责骂,她还是忍不住一次次前来寻他。
每当看见他低垂着头,目光始终落于地面的模样,她心头便不由一紧。
如此出众之人,却终生无法抬头望天,实在令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