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贬谪途中绕路行,心系清江寻旧踪
宋元佑年间,北宋朝堂之上党派纷争如同水火,正直敢言的官员要么被排挤,要么被贬谪外放,大文豪苏轼也没能躲过这场风波。他因屡次上书针砭时弊,又写下不少暗含讽喻的诗文,触怒了朝中权贵,最终被一纸诏书贬往偏远之地。
这一年的深秋,寒意渐浓,苏轼带着几个随从,收拾好简单的行囊,踏上了漫漫贬谪路。马车在崎岖的官道上颠簸前行,车轮碾过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了几分萧瑟。苏轼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望着窗外,只见远山苍茫,草木凋零,心中满是惆怅。他不是为自己的仕途坎坷而悲,而是惋惜那些为国为民的主张没能实现,惋惜天下的百姓还在受着疾苦。
一路行来,车马劳顿,这天傍晚,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成都。随从们忙着找客栈安顿,苏轼却站在城门口,望着西郊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动脚步。他想起多年前,自己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跟着父亲苏洵、弟弟苏辙赴京赶考,曾在西郊的清江畔停留过。那时候,他看着窑工们涉水过河的艰难,下定决心修了一座石桥,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那片土地、那方百姓,还有那座桥,如今都怎么样了。
“先生,天色已晚,咱们先歇下吧,明日再赶路也不迟。”随从走上前,低声劝道。
苏轼摇摇头,眼神里满是执念:“无妨,我想绕路去西郊清江畔看看,也算圆了一桩多年的心愿。”
随从们知道苏轼的脾气,也不再多劝,只得调转车头,朝着西郊的方向缓缓行去。
通往清江的路,比不得官道平坦,坑坑洼洼的,马车走得格外缓慢。约莫半个时辰后,清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眼前。江水依旧清澈见底,像一条碧绿的绸带,缠绕着两岸的稻田和土坡。微风拂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岸边的芦苇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轼下了马车,缓步走到江边,举目四望。他记得当年自己修的那座石桥,就横跨在不远处的江面,可如今放眼望去,却不见石桥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简陋的木桥。
那木桥由几根粗壮的木头拼接而成,桥面狭窄得只能容一个人勉强通过,桥身因为常年被江水浸泡,已经有些腐朽,走上去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桥的两端,还拉着几根麻绳,想来是百姓们为了防止有人失足落水,特意加上去的。
这时,一位戴着斗笠的老渔翁划着小船,从江面缓缓驶过。苏轼连忙走上前,拱手问道:“老伯,叨扰了。我记得多年前这里有一座石桥,不知如今怎么变成了木桥?”
老渔翁停下船,抬头看了看苏轼,见他气度不凡,便笑着答道:“公子是外乡人吧?你说的那座石桥,确实是个好东西,当年帮了我们不少忙。可惜啊,三年前发了一场大水,江水漫过了堤岸,那座石桥被冲得七零八落,再也没法用了。”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后来百姓们实在没办法,过江全靠渡船,遇上大风大雨,根本没法走。大家就凑了些木料,你出一根木头,我出一把钉子,齐心协力搭起了这座木桥。虽说简陋了些,但好歹能过人,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苏轼听着老渔翁的话,心里五味杂陈。他望着那座摇摇欲坠的木桥,又想起当年修桥时,百姓们欢呼雀跃的场景,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将江水染成了一片金红色。秋风一吹,带着几分凉意。苏轼觉得有些疲惫,便在木桥旁边找了一家小客栈歇脚。
客栈是茅草盖的,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见苏轼一行人风尘仆仆,便热情地迎了上来,端上了热腾腾的茶水和饭菜。
晚饭时分,苏轼点了一碟花生米,一盘炒青菜,又温了一壶米酒。他独自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木桥和江水,心中感慨万千。一杯米酒下肚,暖意涌上心头,那些朝堂上的纷争、贬谪路上的艰辛,仿佛都淡了几分。不知不觉间,他便喝得有些微醺,趴在桌上,伴着窗外江水潺潺的声响,渐渐睡了过去。
二、 夜半梦回遇先贤,白发老者赐机缘
夜色渐深,客栈里早已没了声响,只有窗外的江风,轻轻吹拂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
苏轼睡得正沉,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仿佛飘到了半空中。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清江的岸边,眼前就是那座简陋的木桥。只是此刻的江面,不再是傍晚时分的模样,月光皎洁,洒在水面上,像铺了一层碎银子,四周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听不见。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苏轼转过身,只见一位白发老者缓缓走来。那老者身着一袭素色的长袍,袍子上绣着淡淡的云纹,头发和胡须都白得像雪,却面色红润,眼神深邃,手里还拿着一把拂尘,轻轻一甩,拂尘上的白毛便随风飘动,看起来仙风道骨,绝非寻常之人。
苏轼心中一惊,连忙拱手行礼:“不知仙长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老者摆摆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声音像山间的清泉,清脆又柔和:“公子不必多礼,老朽乃是这清江畔的土地神。今日见公子在此歇息,心中有感,特来与公子一见。”
“土地神仙长!”苏轼闻言,更是惊讶不已,又躬身行了一礼,“不知仙长找我,有何指教?”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领着苏轼,走到木桥的旁边。他指着那座木桥,叹了口气:“公子请看,这座木桥是百姓们自发搭建的,虽说简陋,却解了他们过江的燃眉之急。无论是挑着担子的货郎,还是背着书包的孩童,亦或是扛着锄头的农夫,都靠着这座桥来往两岸。”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苏轼,眼神里满是期待:“可遗憾的是,这座桥建成至今,却一直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公子乃是当朝文坛名士,才华横溢,名满天下,老朽斗胆,想请公子为这座桥赐一个名字,也好让它流传后世,继续造福百姓。”
苏轼看着眼前的木桥,又看着老者慈祥的面容,心中豁然开朗。他想起了自己当年修桥的初心,想起了百姓们过江的艰难,想起了这些年自己走过的路,一股豪情壮志涌上心头。他正要开口答应,却忽然感觉一阵风吹过,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起来。
“仙长!仙长!”苏轼大喊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客栈的房间里,桌上的油灯已经快要燃尽,发出微弱的光芒,窗外的江水依旧在潺潺流淌,江风穿过窗缝,带来一丝凉意。原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苏轼揉了揉太阳穴,回想起梦中的情景,心中却无比清晰。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和那座隐约可见的木桥,喃喃自语道:“赐名……赐名……这桥,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名字,可都觉得不满意。忽然,他想起了自己的号——东坡居士,又想起了这片土地上的土坡,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苏坡桥”!
“苏”是自己的姓氏,也是自己的号,“坡”是清江畔的土坡,这个名字,既包含了自己对这片土地的情谊,也能纪念这段特殊的缘分。苏轼越想越觉得合适,心中顿时大喜,恨不得立刻就提笔写下这个名字。
他看了看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快要亮了。
三、 挥毫泼墨题桥名,苍劲有力传佳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苏轼就迫不及待地起了床。他洗漱完毕,便兴冲冲地去找客栈老板,询问哪里能找到笔墨纸砚。
客栈老板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听苏轼要笔墨,连忙笑着说道:“公子莫急,我家就有笔墨,只是没有上好的宣纸。不过我后院有一块闲置的青石碑,质地坚硬,用来题字正好合适。”
苏轼闻言,大喜过望:“那就麻烦老板了,石碑再好不过!”
不一会儿,老板就领着苏轼来到后院,搬出来一块半人高的青石碑。那石碑虽然有些粗糙,却通体光滑,没有裂纹,确实是题字的好材料。老板又拿来了笔墨,研好了墨,递给苏轼。
苏轼谢过老板,抱着石碑,领着随从,来到了木桥旁边的空地上。他选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将石碑稳稳地立好,然后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江岸边的百姓们,听说有位京城来的公子要给木桥题字,都好奇地围了过来。不一会儿,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踮着脚尖,想要看看这位公子的笔墨。
苏轼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他看着眼前的木桥,想起了梦中老者的嘱托,想起了百姓们过江的不易,心中充满了力量。他握紧毛笔,气运丹田,手腕轻轻一挥,只见墨汁在石碑上流淌,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跃然其上——苏坡桥。
这三个字,笔画刚劲,结构严谨,透着一股豪迈之气。“苏”字飘逸洒脱,“坡”字沉稳厚重,“桥”字舒展大气,三个大字组合在一起,仿佛蕴含着清江的灵气和土地的厚重,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敬佩。
“好字!好字啊!”
“这字写得太有气势了!跟那些书法家比起来,一点都不差!”
“‘苏坡桥’,这个名字好!一听就有韵味!”
百姓们围过来看,纷纷拍手叫好,赞叹声此起彼伏。
苏轼放下毛笔,看着石碑上的三个字,满意地点点头。他转过身,对着百姓们拱手说道:“诸位乡亲,这座桥是你们自发搭建的,造福了一方百姓,我心里十分敬佩。我为它取名‘苏坡桥’,希望它能永远屹立在清江之上,方便大家出行,也希望大家的日子,能越过越好。”
百姓们听了,都感动不已。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上前来,对着苏轼深深鞠了一躬:“公子,谢谢您为我们的桥赐名。您的恩情,我们永世不忘!”
苏轼连忙扶起老者,说道:“老伯不必客气,为民造福,本就是分内之事。”
随后,百姓们找来工具,将这块题字的石碑,郑重地立在了木桥的桥头。阳光洒在石碑上,“苏坡桥”三个字,显得格外醒目。
苏轼站在石碑旁,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心中的惆怅一扫而空。他知道,自己虽然被贬谪,但能为百姓做一点实事,就已经足够了。
告别了百姓们,苏轼再次踏上了贬谪路。马车缓缓驶离清江畔,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座木桥和那块石碑,在晨光中渐渐变小,却永远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四、 木桥几经换新颜,题字石碑永流传
岁月流转,时光飞逝,几十年的光阴一晃而过。
那座简陋的木桥,因为常年被江水浸泡,又经风吹雨打,渐渐有些腐朽,走上去也越发摇晃。百姓们念及苏轼的恩情,也想着让桥更坚固耐用,便凑了些钱财,请来工匠,将木桥拆了,重新修建了一座坚固的三孔石桥。
石桥比原来的木桥宽阔了许多,桥面用平整的青石板铺成,能容下两匹马并排走过;桥栏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和荷花图案,虽然不算奢华,却也大方得体;桥身稳稳地立在河床里,像一条沉稳的巨龙,守护着清江的百姓。
石桥落成的那天,百姓们敲锣打鼓,放起了鞭炮,比过年还要热闹。大家都说,这座石桥,是苏轼的精神护佑着,一定要好好爱护。
又过了几百年,朝代更迭,世事变迁,苏坡桥也经历了无数次的翻修。有时候,遇到洪水冲垮了桥身,百姓们就会自发地组织起来,出钱出力,将桥修好;有时候,桥面上的石板磨损了,大家就会找来新的青石板,重新铺好。
无论桥身如何变化,桥头的那块石碑,却一直被百姓们妥善地保存着。每当翻修桥梁的时候,大家都会小心翼翼地将石碑移开,等桥修好后,再将石碑重新立在桥头。
石碑上的“苏坡桥”三个字,虽然历经了风吹雨打,有些地方的墨迹已经淡去,甚至有些斑驳,但依然能看出当年苏轼挥毫泼墨时的豪迈气势。百姓们怕石碑被风化,还特意请工匠在石碑上涂了一层桐油,让它能保存得更久。
当地的百姓,都把这块石碑当成了宝贝。每当有外地的客人来,他们都会领着客人来到石碑前,眉飞色舞地讲起苏轼夜泊清江、梦中遇仙、题字留名的故事。
“你看,这三个字就是大文豪苏轼写的!当年他被贬谪路过这里,梦见了土地神,才给桥取了这个名字!”
“苏大文豪不仅文章写得好,字也写得这么棒,还心系我们百姓,真是个好人啊!”
“苏坡桥,这名字可是有来历的!我们祖祖辈辈,都记着苏公子的恩情呢!”
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代代相传。就连村里的小孩子,都能把这个故事背得滚瓜烂熟。
后来,苏坡桥的旁边,渐渐形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人们在这里摆摊设点,卖菜的、卖布的、卖小吃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集市的名字,也跟着叫成了苏坡桥。
直到今天,苏坡桥依然静静地矗立在清江之上。桥头的石碑,也依然屹立不倒。每当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石碑和石桥上,就会勾勒出一幅美丽的画卷。
来往的行人走过桥上,看着石碑上的“苏坡桥”三个字,都会想起那位才华横溢、心系百姓的大文豪苏轼,想起那段充满传奇色彩的往事。
而苏轼的美名,也像这座苏坡桥一样,历经千年的风雨洗礼,依然熠熠生辉,永远流传在百姓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