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雷格的目光落在坑底那团蜷缩的灰影上。
自然魔力在他周身轻轻流转，带着邀功的雀跃，却被他按捺下去。
现在不是安抚它们的时候。
“小心一些。”他偏头对索瑞亚说了四个字，不等她回应，已经俯身探进深坑。
指尖刚触到对方的后颈，就感觉到一片滚烫的僵硬。
奥雷格毫不费力地将人拎了起来，像拖一袋破布般拽出深坑。
灰皮肤的人在焦土上拖出一道浅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突然猛地弓起身子，一口黑血喷溅在地上，在尘土里洇出不规则的污渍。
索瑞亚急忙飞过来，小爪子抓住奥雷格的衣角，蓝色的眼睛盯着俘虏：“他还活着吗？能问出东西吗？”
“活着。”奥雷格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俘虏那张沾着血污的脸。
对方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里映着燃烧的房屋残影，却没有任何焦点，只有一种近乎空洞的恐惧，以及挥之不去的不敢置信，仿佛至今没接受自己被擒的事实。
这种失神的模样让奥雷格心头的火气更盛。
这个家伙亲眼看着整个村庄被屠戮，此刻却装出这副魂不守舍的鬼样子？
他抬手，不带任何魔力的巴掌狠狠扇在俘虏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村庄里格外刺耳。
俘虏的脑袋被打得偏向一侧，几颗沾着黑血的牙齿从他嘴里飞出来，落在焦土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溢出更多黑色血液，可眼神依旧涣散，像是没感觉到疼痛，只是机械地将头转回来，那双空洞的眼睛重新对准奥雷格，还是那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喂！你看什么！”索瑞亚忍不住喝了一声，翅膀在身侧愤怒地扇动，“快说！是不是你召唤的恶魔！”
俘虏毫无反应，仿佛耳朵里塞了棉花，只有胸口还在微弱起伏，证明他不是一具尸体。
奥雷格的眉头拧得更紧。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被某种巨大的冲击钉在了原地。
是因为恶魔被轻易击溃？还是因为自己暴露了实力？不管是哪一种，必须让他立刻开口。
他缓缓收回手，五指捏紧成拳，魔力顺着指缝漫溢出来，在拳头上凝聚成薄薄的光层，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周围的自然魔力光点也跟着躁动起来，纷纷涌向他的拳头。
“最后一次机会。”奥雷格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要么开口，要么死。”
俘虏依旧呆滞地看着他，喉咙里滚动了一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奥雷格不再犹豫，拳头带着魔力的呼啸，再次扇在俘虏脸上。
这一次的力量比刚才重了数倍。
魔力撞上皮肤的瞬间，俘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被狂风掀起的落叶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截烧焦的木头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呃啊——！”
剧痛终于将他从失神中拽了回来。
俘虏捂着被打烂变形的脸，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身体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呼。
他的牙齿几乎被打掉大半，说话时漏着风，含糊不清却充满了恐惧。
奥雷格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脚轻轻踩在他的手腕上。“现在能说了？”
俘虏疼得浑身抽搐，手腕上传来的压力让他不得不抬起头，那张沾满血污的脸扭曲变形，眼里终于有了活人的情绪——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他看着奥雷格，像是看到了某种不可理解的怪物，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索瑞亚飞落到奥雷格肩膀上，居高临下地瞪着他，“说清楚！”
“神明的军队……”俘虏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神再次飘向那些燃烧的房屋，似乎在寻找什么，“那些伟大的战士……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打败……”
神明的军队？
奥雷格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脚下微微用力，俘虏立刻发出痛呼，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他身上。
“你说的神明，是谁？”奥雷格的声音冷冽，“那些恶魔，是所谓的神明军队？”
俘虏的眼睛猛地睁大，像是被踩到了痛处，却又因为恐惧不敢反抗，只能瑟缩着点头：“是……是神明大人派来的……他们说要净化这片污秽的土地……建立新的秩序……”
奥雷格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出声。
他原以为能抓住条大鱼，能问出背后的主使、传送门的秘密，甚至可能牵扯出之前潜伏的敌人。
可眼前这家伙，看起来就是个被彻底蛊惑的蠢货。
“净化？”奥雷格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用屠杀无辜村民的方式净化？用烧杀抢掠的手段建立秩序？”
他俯身，一把揪住俘虏的头发，强迫他看着那些燃烧的房屋，看着地上凝固的血迹，“你把那些吃人的恶魔叫做神明军队？把这群畜生当成救世主？”
俘虏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
“它们不是畜生！”他突然挣扎起来，像是被踩到了逆鳞，尽管脸上还在剧痛，却依旧鼓起勇气反驳，“它们是神明的使者！是来……”
“是来屠杀手无寸铁的村民？”奥雷格打断他的话，语气愈发冰冷，“还是来让你躲在石堆后面，看着整个村庄被烧成灰烬？”
他松开手，俘虏重重摔在地上。奥雷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什么狗屁神明，不过是一群躲在深渊里的畜生。它们要是真的神明，那能轻松碾碎它们的我，又是什么？”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俘虏的脑海里。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痛苦和恐惧瞬间被茫然取代。是啊……神明应该是无所不能的，神明的军队应该是战无不胜的。
可那些被轻易碾碎的存在，那些连一个人类都打不过的“战士”，真的是神明派来的吗？
俘虏的眼神渐渐空洞，原本眼里的狂热和信仰，像被冷水浇灭的火焰般迅速熄灭。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是啊……它们真的是神明吗……”
奥雷格看着他的反应，心里没有任何波澜。这种被蛊惑的蠢货，醒悟得再晚也不值得同情。
他转身准备让索瑞亚跟上，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不！”
俘虏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身体还在颤抖，眼神却变得无比狂热，只是这次的狂热不再是对“神明”的信仰，而是对某种新事物的憎恨。
他死死盯着奥雷格的背影，像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声音嘶哑而愤怒：
“你是故意的！你是邪神的使者！你在蛊惑我！想让我背弃神明！我不会上当的！该死的邪神！我绝不会受你的蛊惑！”
奥雷格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缓缓回过头，看着俘虏那张扭曲的脸，看着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却指向自己的仇恨，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得，他成了邪神了。
奥雷格一阵无语，甚至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觉得可笑。他看着那个状若疯癫的俘虏，突然觉得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了。
这种被蛊惑到骨子里的人，就算打碎了他的信仰，他也只会立刻找到新的仇恨对象，而不是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