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东肩上扛着那头两百斤的野猪,跟扛着个小山头似的,一脚踏进了祖宅那破院门。
“咚!”
野猪整个砸在院子中间,尘土轰的就起来了。
灶房门口择菜的陈梅被这动静吓的一个哆嗦,野菜掉了一地。
她抬头一看,瞧见地上那黑乎乎的一大坨,人直接就傻了。
嘴里的獠牙比她胳膊还粗,那身黑毛硬的跟钢针扎人似的。
这……这是肖东一个人搞回来的?
她再去看肖东,男人光着膀子,一身晒的黝黑的皮肉,汗水跟猪血混着,顺着肌肉块往下流。
那股子男人味儿冲的陈梅心跳都乱了,脸颊莫名其妙的热起来。
院门口不知道啥时候挤满了人,黑压压的全是脑袋。
整个桃花村的村民差不多都闻着味儿跟了过来。
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越过破院墙,眼珠子全盯在院子中间那头大野猪身上,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贪婪还有渴望。
这荒年,这么大一头猪,那就是命啊。
肖东没搭理门口那些灼人的目光,他走到井边提了桶凉井水,从脑袋顶上直接浇下来,冲掉一身的血污跟疲惫。
他甩了甩头上的水,露出那张线条硬朗的脸,眼神平静的看不出一点波澜。
接着,他走回野猪边上,从腰里抽出孙老倔给他的那把旧猎刀。
刀刃在昏暗里,闪过一道冷光。
院门口的议论声,一下就没了。
所有人都憋住了气。
只见肖东左手按住猪头,右手腕子一翻,锋利的刀尖就准准的扎进了野猪脖子最软和的地方。
手起刀落。
没一点多余的动作。
开膛破肚然后剥皮。
整个过程利索的让人看不过来。
那把旧猎刀在他手里就跟活了一样,每一刀下去都贴着骨头跟肌肉的缝走。
皮是皮,肉是肉,骨是骨。
就半个钟头的工夫,一整头猪,被他分解成几十块差不多的肉块,码在了干净的石板上。
围观的村民一个个看的眼都直了。
“乖乖……这哪是杀猪,这是庖丁解牛啊!”
“你看他那刀法,比镇上杀了几十年猪的老师傅还利索。”
“这小子,不光有劲,还有真本事。”
他们再看肖东,那眼神已经从单纯的吃惊,变成了服气。
陈梅也看傻了。
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能把杀猪这种粗活,干出一种说不出的好看,全是力气跟掌控。
肖东擦干净刀上的血站起来,眼神扫过那堆成小山的猪肉。
他弯腰,从里头挑出最大最肥的一条后腿,估摸着最少有三十多斤。
门口的人群发出一阵抽气声,所有人的口水都在嗓子眼儿里打转。
这么好的一块肉,他要自个儿留着吃?
肖东拎着那猪后腿,转身递给陈梅。
陈梅被他这一下弄的愣住了。
“你,你拿去给村西头的孙老倔。”肖东的声音不大,可院里院外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跟他说,这是谢他的。没他指点,就没这头猪。”
立恩!
人群立马鸦雀无声。
谁都没想到,肖东会把最好的一块肉送人。
还是送给那个脾气古怪又不合群的老猎户。
这个年轻人,晓得知恩图报。
这念头,在多数村民心里冒了出来。
陈梅看着眼前的猪后腿,脑子还有点懵。
“还不快去?”肖东皱了下眉头。
“哦……哦!”陈梅这才醒过神,手忙脚乱的接过那死沉的猪腿,差点脱手。
她抱着那块比她腰还粗的猪腿,在全村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里,跟小跑似的出了院门。
她能感到后背那些眼神跟刀子似的刮着。
但这一回,她心里不怕了,反倒把腰杆挺的笔直。
送走陈梅,肖东的目光才慢慢转到门口那群人身上。
人群里,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搓着手,一脸媚笑的挤了进来。
是李二狗他爹,李老四。
“东子,真有你的,给咱们桃花村争光了!”李老四腆着脸凑上来,“你看,咱们两家住的又不远,二狗那事,是他不懂事,我回去肯定收拾他。这肉...是不是也分我们家一块,沾沾喜气?”
他一边说,脖子一边伸的老长,眼珠子都快粘在石板的肉上了,哈喇子都快下来了。
肖东的眼神,一下就冷了。
他没吭声,就那么瞅着李老四。
那眼神,跟两把冰刀子似的,直往李老四心窝子里捅。
李老四脸上的笑,慢慢僵住了。
他被瞅的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腿肚子直哆嗦。
“我家的肉,不是谁都能吃的。”
肖东冷冰冰的声音,像锤子砸在每个人心口上。
立仇!
李老四的脸“唰”的一下,红的像猪肝,又从猪肝色变的惨白。
他就跟被人当街扒光了衣服一样,臊的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滚。”
肖东吐出一个字。
李老四听到这话跟得了救命恩旨一样,手脚并用的挤出人群,屁滚尿流的跑了。
人群里,响起了几声没憋住的笑。
这下,谁都看明白了。
想从肖东这儿占便宜,门儿都没有!
得罪了他的人,连块肉皮都捞不着。
肖东扫了一眼鸦雀无声的村民,最后,眼神又回到那堆猪肉上。
他不紧不慢的开口,声音不高,却有股让人不敢反驳的劲儿。
“都散了吧。”
“这肉咋分,我心里有数。”
说完,他就不再搭理大伙儿,弯腰开始收拾地上的下水。
他这句话,等于是不声不响的,把村里分粮这个最大的权力,从村长王富贵手里抢了过来。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心里各有各的盘算。
有盼着的,有眼红的,但更多人是对这个横着回来的年轻人,生出了实打实的敬畏。
桃花村的天,怕是要变了。
人群慢慢散了,但肖东跟这头猪的事儿,却跟长了腿似的,一下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破院子总算安静了。
肖东把最后一块肉搬进灶房,院子里就剩下那股子散不开的血腥气。
他站在院子当中,看着村长家的方向,眼神黑沉沉的。
那个女人不屑的冷哼声,还在他耳朵边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