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伯府的后院,火光冲天。
一把大火,烧得整个伯府上上下下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一整夜都没得安生。
司孝仁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站在院子里,看着几间被烧成焦炭的库房和下人房。
气得浑身的肥肉都在哆嗦。
他一张平日里保养得宜的白胖脸庞,此刻被火光映照得一片铁青。
眼里的怒火比那院子里的火烧得还旺。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指着一众提着水桶、满脸黑灰的家丁仆妇破口大骂。
“府里养着你们这么多人,连个火都救不了!我要你们何用!”
自从给那个逆子司柏良办了那场糟心的婚事,他承恩伯府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先是府门前被当众打脸,沦为全京城笑柄。
接着是百宝楼的巨额账单和全城通牒!
昨天自己和司柏良更是被带去了京兆府!
现在,府里居然还莫名其妙地着了火!
这简直是流年不利,喝口凉水都塞牙!
司孝仁越想越气,一脚踹翻了旁边的一个空水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正想回自己宠爱的小妾红袖房里去歇口气,就见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神色比见了鬼还要惊恐。
“老爷!老爷!不好了!又……又出事了!”
管家手里捏着一张纸,手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
“又怎么了!”
司孝仁没好气地吼道,“天塌下来了不成!”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啊老爷!”
管家哭丧着脸,将手里的那张纸递了过去,“您……您自己看吧!”
司孝仁一把抢过那张纸,借着不远处的火光定睛一看,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那是一份新鲜出炉的新告示。
上面大大的黑字,指名道姓地写着他承恩伯司孝仁,欠债不还!
告示上罗列的账目清清楚楚,触目惊心。
其一,拖欠江南四大粮商的粮草款,共计一百六十万两白银!
其二,其子司柏良在百宝楼赊账购买青玉观音一座,欠款三万两白银!
两项合计,一百六十三万两!
管家在一旁补充道:“老爷,这告示……和上次姬明玥退婚世子告示一样,百宝楼这次也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少说也有一万份!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一百六十三万两!
一万份告示!
司孝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气血翻涌,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噗——”
他终究是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姬明玥!你个毒妇!你个贱人!”
司孝仁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你这是要把我承恩伯府往绝路上逼啊!”
他知道,这绝对是姬明玥那个小贱人的手笔!
自己没按时派人去百宝楼还钱,她就先是放火烧他后院,让他心神大乱。
紧接着就放出这个重磅炸弹,这是要一环扣一环,把他往死里整!
这个女人的心,怎么能这么狠!这么毒!
他死死地攥着那张告示,指甲几乎要将纸张掐穿。
然而,就在他怒火攻心,恨不得立刻带人去踏平千玄小筑的时候,他的目光扫到了告示下面的几行其余字。
随即,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种从极致的愤怒,到错愕,再到狂喜的诡异转变。
只见那张“讨债檄文”的末尾,赫然还罗列着一长串的名字。
【丞相郭福瑞,欠款八万两。】
【户部尚书……欠款六万两。】
【吏部侍郎……欠款三万两。】
……
一连串的名字,全都是朝中响当当的大员。
每一个拎出来,都是跺一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而最让他震惊的是,在名单的最后,他看到了一个让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名字。
【二皇子梁储礼,欠款六万两!】
“哈哈……哈哈哈哈……”
司孝仁先是低声地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一旁的管家吓得瑟瑟发抖,以为自家老爷是被气疯了。
“疯了!真是疯了!”
司孝仁一边笑一边喃喃自语,脸上满是病态的兴奋和恶毒的快意。
“姬明玥啊姬明玥,老夫真是小看你了!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达到目的吗?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他原本还想着该如何应对这百万巨债,如何反击姬明玥。
现在看来,完全不用了!
他司孝仁虽然是伯爵,但在丞相、在二皇子面前,算个屁!
姬明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竟然敢把这些人的名字也一起捅出来,这已经不是打他们的脸了!
这是在掘京中权贵的根!
这些人,哪个是善茬?
哪个能容忍自己被一个商贾之女如此羞辱?
“哈哈哈,好!真是太好了!”
司孝仁将那张告示揉成一团,狠狠地摔在地上。
“老夫倒要看看,你一个区区姬明玥,如何与这满朝的权贵,与当朝的皇子斗!”
他眼中的怨毒和怒火,此刻已经尽数被一种坐山观虎斗的幸灾乐祸所取代。
他甚至有些感激姬明玥了。
如果不是她这么“蠢”,自己怎么能看到这样一出好戏?
司孝仁转身,脸上的肥肉因为兴奋而抖动着,他对着已经吓傻的管家下令。
“备车!老夫要去一趟丞相府!”
“现在……倒是换身衣服啊,老爷。”
管家小声提醒。
“就是要这样去!”
司孝仁冷笑一声,“去告诉郭丞相,就说……我们有了一个共同的大麻烦,需要一起商量个万全的对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