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新家的第一晚,我被阁楼传来的小孩脚步声吵得无法入睡。
房东在电话里轻笑:“别担心,那只是木头热胀冷缩的声音。”
可当我打开阁楼门,看到的是一排湿漉漉的小脚印从积水的旧木箱延伸到我卧室门口。
第二天,邻居老太太死死盯着我:“你家昨晚有孩子跑动吧?那孩子每隔十年就会回来找妈妈。”
我笑着反驳:“我还没结婚呢。”
老太太的瞳孔突然变得漆黑:“谁说是找你这个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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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进这栋老破小的二楼,纯粹是因为穷。
银行卡余额像这房子墙皮上的裂缝,赤裸裸地宣告着某种窘迫。签合同那天,夕阳的余晖勉强挤过沾满灰尘的窗户,给客厅里那几件房东明确表示“搬不动、你看着处理”的旧家具镀上了一层廉价的、怀旧式的暖光。房东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说话时总带着点急于脱手什么的急促,语速快,眼神偶尔飘忽。他接过押金和首月租金时,手指捻着那叠钞票,笑容堆了满脸,反复强调这房子“除了旧点,没别的毛病,位置多好啊,闹中取静”。
静,确实是静。送走房东,我一个人站在客厅中央,四周是搬家公司随手放置的、还没来得及拆封的纸箱,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包裹上来,带着陈年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混合气味。这静,不像空旷,更像是一种……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所有声响的虚无。
简单归置了床铺和必要物品,第一夜降临得格外深沉。没有城市惯有的霓虹光污染,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只有远处一盏老旧路灯,接触不良似的,偶尔闪烁一下,把晃动的树影短暂地投在墙壁上,像某种无声的皮影戏。
就在我意识模糊,即将被疲惫拖入睡眠时,声音出现了。
咯噔。咯噔咯噔。
很轻,但极其清晰。
是从头顶传来的。
像是……一个光着脚的小孩,在阁楼的地板上跑动。脚步带着点孩童特有的、重心不稳的雀跃和急促,从阁楼的这一头,哒哒哒地跑到那一头,停顿几秒,又哒哒哒地跑回来。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突兀地撞了一下。睡意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黑暗中,我屏住呼吸,耳朵极力捕捉着头顶的动静。
脚步声停了。那短暂的、死寂的停顿,比声音本身更让人心悸。
是老鼠?不可能。老鼠的动静是细碎、杂乱、贴着墙根的。而这,分明是双脚交替落地的奔跑声。是房子老旧,木材热胀冷缩?可这有节奏的、活物般的跑动,怎么可能是物理变形能解释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我试图说服自己只是幻听,是搬家太累产生的错觉时——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紧接着是仿佛什么东西被拖拽的摩擦声,从阁楼正对我卧室的位置传来。
我浑身汗毛倒竖,一把抓过床头的手机,颤抖着按亮了屏幕。冷白的光刺得眼睛生疼,屏幕上显示着:凌晨一点十七分。
后半夜,我几乎是睁着眼睛熬过来的。那脚步声时断时续,有时像是在踱步,有时又像是在原地轻轻跳跃。每一次响起,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在我已然绷紧的神经上。
天刚蒙蒙亮,我就拨通了房东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等待音,我组织着语言,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像个被莫名其妙声音吓破胆的蠢货。
电话接通,房东那边背景音有点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市场里。我描述了昨晚听到的声音,强调了其类似小孩跑动的特性。
那边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房东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油滑的笑声:“哎呀,我当是什么事呢!吓我一跳。小哥,忘了跟你说了,那老房子嘛,木头结构,年头久了,白天晒晚上凉,热胀冷缩,动静是有点大。听起来是有点像脚步声,正常的,正常的哈!你别自己吓自己。”
热胀冷缩?
我捏着手机,指关节有些发白。那分明是奔跑的节奏,是生命体才有的律动。但房东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带着一种急于息事宁人的敷衍。
“可是……”
“放心住吧!那房子就是旧点,绝对干净!”他打断我,语气加重了“干净”两个字,随即又放软,“你刚搬进去,可能还不适应,过两天就好了。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啊!”
不等我回应,听筒里只剩下了忙音。
我放下手机,看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灰白色的天光,心里那股寒意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重了。房东的解释,更像是一种撇清关系的搪塞。
白天在忙碌中度过,拆箱,归置,疲惫暂时压过了不安。但随着夕阳再次西沉,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悄然汇聚。
晚上,我特意检查了通往阁楼的那扇小门。门开在走廊尽头的天花板夹角处,需要拉下一架折叠梯子才能上去。门板是普通的复合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挂着一把老旧的挂锁,锁扣上落着一层薄灰,似乎很久没被人打开过。我稍微安心了一点,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然而,恐惧并不会因为自我安慰而消失,它只会蛰伏,等待黑暗将其再次唤醒。
第二夜,脚步声如期而至。
不再是奔跑,而是……徘徊。
就在我头顶,极近的距离,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带着一种犹豫的、寻找什么似的姿态。偶尔,还会停下来,仿佛就静静地站在我正上方,隔着薄薄的天花板,向下“凝视”。
我蜷缩在被子里,冷汗浸湿了睡衣。那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我甚至能想象出一双小小的、苍白的脚,在积满灰尘的阁楼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潮湿的印记。
潮湿?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出来,让我打了个寒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三天,我决定上去看看。无论如何,我要亲眼确认那上面到底有什么。
我在工具堆里找到了一把榔头,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搬来一架椅子,踩上去,够到那扇阁楼门。挂锁锈蚀得厉害,用力一敲就弹开了。
一股混杂着陈腐木料、厚重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隐约的腥气的气流,从拉开的门缝里猛地涌出,呛得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架好折叠梯,我握紧榔头,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深吸了一口并不新鲜的空气,小心翼翼地探身爬了上去。
手机苍白的光柱刺破了阁楼浓稠的黑暗,像一把刀子划开黑色的绸缎。
光柱扫过。到处都是蛛网,灰尘厚得能留下指痕。杂物堆叠着,大多是些看不清原本面貌的破旧家具和蒙着布的箱子轮廓。空气凝滞,闷热。
似乎……没什么异常。
我稍微松了口气,也许真是我神经衰弱了。光柱无意识地移动,掠过角落一个看起来格外笨重的旧木箱。那箱子是暗红色的漆皮,已经斑驳脱落得不成样子。
就在这时,光柱定格在了箱子旁边。
地板上,有一小滩水渍。不大,但在一片干燥的灰尘中,显得格外扎眼。
而从那滩水渍开始,一连串的、小小的、湿漉漉的脚印,清晰地印在积灰的地板上。
脚印很小,非常小,像是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幼儿的脚丫。它们从那个积水的旧木箱旁延伸出来,一路歪歪扭扭,穿过杂物的缝隙,径直通向我刚刚爬上来的那个阁楼入口。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疯狂地擂动着胸腔。
我顺着那排湿脚印的方向,僵硬地转动脖子,将光柱投向阁楼入口的下方——那连接着我卧室的走廊。
光线所及,那排湿漉漉的小脚印,清晰地、一个接一个,印在楼下走廊干净的地板上,一路延伸,直到……消失在我紧闭的卧室门缝之前。
它……下来过。
它就站在我的门外。
“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下,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摔下梯子,后背重重撞在走廊墙壁上,也顾不上疼,惊恐万状地盯着那扇门,仿佛那后面就站着一个看不见的、浑身湿透的小孩。
我一夜未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着所有的灯,手里死死攥着那把榔头,直到天色发白。
必须问清楚!这房子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精神恍惚地出门,想去附近找年纪大的住户打听打听。刚锁好门,一转身,差点撞到一个人。
是住在我隔壁单元的老太太。她似乎总是坐在一楼的树荫下,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前方。我搬来那天,她就这样看着我,眼神说不出的怪异。
此刻,她就站在我家门外的楼道里,像是专门在等我。
她很瘦,穿着深色的褂子,脸上皱纹密布,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死死地盯着我,干瘪的嘴唇蠕动着,发出沙哑的声音:
“你家……昨晚有孩子跑动吧?”
我的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她听到了!她也听到了!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找到知情人的急切混杂在一起,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可笑的、试图否认以维持正常假象的仓促:“阿婆,您听错了罢?我还没结婚呢,家里怎么会有小孩?”
老太太闻言,脸上的皱纹像是凝固了。她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骤然缩紧,瞳孔在昏暗的楼道光线下,颜色急剧加深,变得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纯粹的漆黑。
她向前微微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的确信:
“谁说是找你这个妈妈了?”
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我紧绷的神经最深处。
“谁说是找你这个妈妈了?”
老太太说完,没再看我第二眼,转身,用那种老年人特有的、迟缓又决绝的步伐,蹒跚着走回了隔壁单元,“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门。空荡荡的楼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僵立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这句话冻住了。
不是找我?
那找谁?
这房子里,之前住的是谁?
一个被水浸透的、幼儿的鬼魂,每隔十年回来一次,寻找的不是我这个新搬来的、毫不相干的租客,而是它真正的“妈妈”?
可它的妈妈……在哪里?
老太太那漆黑的、非人的瞳孔在我脑海里反复闪现。她知道些什么?她一定知道!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猛地冲回自己的屋子,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息。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一种彻骨的阴冷。
白天变得难以忍受。任何细微的声音——水管里的流水声、风吹动窗户的吱呀声、甚至是我自己的心跳声——都能让我惊跳起来。我的视线无法控制地一次次瞟向走廊尽头那扇已经关闭的阁楼门,以及地板上……那虽然已经干了,但在我眼中依旧清晰无比的脚印轮廓。
我试图上网搜索这栋房子的信息,关键词翻来覆去就是地址、“儿童”、“失踪”、“溺水”,但老房子似乎从未发生过什么值得登上新闻的大事,搜索结果一片空白。我也想过去找房东对质,质问他为什么要隐瞒,可拿起手机,想到他那敷衍油滑的态度,以及可能带来的、更麻烦的纠缠,又无力地放下。报警?我该怎么说?说我家阁楼有鬼脚印,邻居老太太说鬼在找妈妈?只会被当成疯子。
孤独和无力感像潮水般涌来。我被困在了这里,经济状况不允许我立刻违约搬家,而留在这里,每晚都要面对那个看不见的、湿漉漉的“孩子”。
黄昏再次降临,像一张缓慢收拢的黑色巨网。我坐在客厅,没有开灯,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由昏黄变为暗蓝,最后彻底沉入墨黑。我知道,它要来了。
当第一声“咯噔”声从头顶传来时,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反而有一种“果然来了”的麻木。
脚步声依旧,但似乎……有了一些变化。它不再仅仅是跑动或徘徊,偶尔,会夹杂着一种轻微的、像是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嘀嗒。嘀嗒。
伴随着脚步声,若有若无。
还有……一种极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哼唱。不成调,更像是幼儿无意识的、模糊的呓语,听不清内容,却带着一种湿冷的、执拗的气息。
它在找。
我的心脏跟着那嘀嗒声和哼唱声一起抽搐。它就在上面,一板之隔,执着地寻找着它的“妈妈”。而我不是。这个认知并没有让我感到安全,反而生出一种更深的恐惧——如果一个寻找母亲的孩子,始终找不到,它会怎么样?如果它认定……需要换个找法呢?
后半夜,声音渐渐平息了。但我却不敢睡。我竖着耳朵,听着楼上的动静,也听着门外的动静。老太太的话像魔咒一样盘旋不去。
“咚。”
一声闷响,不是从头顶,而是从……门外走廊传来的。
像是有人轻轻撞到了门。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回落,手脚冰凉。
它下来了。它又下来了。
我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卧室的门缝。走廊的声控灯没有亮,外面一片漆黑。
没有脚步声。没有哼唱声。
只有一种感觉——一种冰冷的、带着水汽的“存在感”,就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静静地站在那里。
无声地等待着。
时间仿佛停滞了。我不知道那种被凝视的感觉持续了多久,十分钟?半小时?就在我精神即将崩溃的边缘,那冰冷的“存在感”开始移动。
不是离开。
我听到极其轻微的、水渍被抹开的声音。那声音……沿着门板的下缘,缓慢地、一下一下地移动着。
它不是在走路。
它是在爬。
用那双湿漉漉的小手,扒着我的门,像是在摸索,又像是在……划着什么记号。
我蜷缩在床角,用被子死死蒙住头,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直到天色微明,那冰冷的水汽感和诡异的爬搔声才终于消失。
第二天,我几乎是扶着墙走出卧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门板。
门板的下半部分,靠近地板的位置,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是被什么极其潮湿的东西反复触碰过。水汽之中,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凌乱的小手印。
而在地板上,门缝的外面,又多了几个湿脚印。这次,它们不再是朝向我的卧室,而是……拐了个弯,朝着客厅和厨房的方向去了。
它在扩大搜索范围。
我跟着那串即将干涸的脚印。它们穿过客厅,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徘徊了一圈,然后进入了厨房。脚印在冰箱前停留了很久,留下了一小滩更明显的水渍,接着,又走向了浴室……
最后,脚印在浴室门口消失了。像是它走了进去,或者……融入了浴室本身那常年潮湿的环境里。
我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里面熟悉的瓷砖、洗手台、马桶,还有那个白色的浴缸,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水……
老太太提到“回来”,那孩子是淹死的?
我的目光凝固在浴缸上。那个老式的、带有四只黄铜支脚的浴缸,此刻在我眼中,仿佛一个巨大的、白色的棺椁。
难道……是在这里?
这个想法让我胃里一阵翻搅。我强忍着不适,几乎是逃离了浴室。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知道真相。否则,下一个夜晚,那湿冷的脚印,可能就不只是停在门外了。
我再次敲响了隔壁单元的门。这一次,我用尽了全身力气。
门内一片死寂。
我又敲,一次比一次重。“阿婆!阿婆!开开门!我知道你在家!求你告诉我,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我几乎是在嘶吼,恐惧和绝望让我的声音变了调。
依旧没有回应。
我瘫软在门外的地上,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无助和恐惧像两座大山,将我压垮。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房东。
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按了接听,声音嘶哑地对着话筒喊:“喂!这房子有问题!阁楼有小孩的脚印!湿的!隔壁老太太也说……”
“小哥!”房东粗暴地打断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烦躁,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隔壁那个疯婆子!她是不是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你别信她的!她这里有问题!”他顿了顿,似乎在指自己的脑袋,“她女儿和外孙十年前就搬走了!她受不了刺激,早就疯了!整天神神叨叨说外孙回来了……你千万别听她瞎说!”
女儿?外孙?
搬走了?
我愣住了。老太太疯了?她的话不可信?
可是……那些脚印呢?那些声音呢?难道也是我疯了?
“可是房东,那些声音,还有脚印……”
“都是幻觉!或者是你自己没关好水龙头!”房东的语气更加急促,“听着,那房子没问题!你安心住着!别再疑神疑鬼了!我这边很忙,挂了!”
电话再次被挂断。
我握着手机,茫然地坐在地上。房东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一个精神不正常的老太太,一个压力过大产生幻觉的租客。完美的、符合逻辑的解释。
可是……那湿漉漉的、冰冷的触感,那清晰的、带着寻找意味的脚步声,那门板上模糊的小手印……这一切,真的只是幻觉吗?
房东急于否认的态度,老太太那漆黑得不像人类的眼睛……到底谁的话才是真的?
“搬走了”……
真的只是……搬走了吗?
夜晚,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再次笼罩了这栋老楼。我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手里紧握着那把榔头,耳朵捕捉着房子的每一丝声响。
头顶,阁楼。
咯噔。咯噔咯噔。
脚步声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它没有徘徊,没有跑动。
它停在了阁楼入口的正上方。
然后,我听到了清晰的、拉动那架折叠梯子的声音!
“嘎吱——嘎吱——”
它要下来了!
它这次,要直接下来了!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冷汗浸透了后背。眼睛死死盯住走廊方向那一片浓稠的黑暗。
“咔哒。”
一声轻响。是阁楼门锁被弹开的声音。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