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风,在这一刻仿佛也凝固了。
数百名【薪火之地】的弟子,自觉地向后退开,在空旷的冻土之上,以他们渺小的身躯,围绕着中央那道盘膝而坐的身影,筑起了一道沉默而决绝的、由血肉与信念构成的防线。
他们的目光,汇聚在那道略显单薄的背影之上。那曾是他们信赖的领导者,是他们敬仰的传道者,而现在,是他们于末日倒计时中,唯一的希望。
陆尘闭上了双眼,将所有外界的纷扰都隔绝在外。恐慌、绝望、舰队、死亡……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他所有的心神,都已凝聚于一点。
他缓缓抬起那只因为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的手,将那枚冰冷的、仿佛承载着一个纪元沉重哀伤的【记忆碎片】,轻轻地、坚定地,贴在了自己的眉心。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嗡——
在【记忆碎片】与眉心接触的瞬间,陆尘的识海并非感到冰凉,而是一种仿佛被投入熔岩核心的灼热!一股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浩瀚如星海的庞大信息流,以一种超越时空的速度,悍然冲入他的神魂!
这不是被动的读取,这是一场蛮不讲理的、来自古老岁月的……强制灌顶!
陆尘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仿佛一颗被投入恒星的沙砾,在顷刻间就要被那恐怖的真实所蒸发、气化。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冲垮的刹那,他体内那刚刚重塑、尚在雏形阶段的【通天道基】自行运转起来。那团由【薪火】之道凝聚的温润光芒,如同一叶方舟,在汹涌的记忆洪流中顽强地守护着他的一点灵光不灭。
他没有被信息的洪流淹没,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被“拉”了进去。
神魂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扯出躯壳,这不是坠落,更像是一种“升维”。周围的世界在瞬间失去了意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被彻底剥离。
“陆尘!”
“道主!”
一直守护在他身旁的萧月和柳扶风,几乎同时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神魂离体的恐怖波动。她们想也不想,立刻将自己的神念探出,试图稳住陆尘即将溃散的意识。
但她们的善意,却造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那枚【记忆碎片】中蕴含的法则之力太过庞大,它就像一个黑洞,任何靠近它的精神力量都会被无可抗拒地吸入。萧月和柳扶风的神魂,就像被卷入龙卷风的两片羽毛,惊呼一声,便被那股力量的恐怖余波,一同拉进了那片深邃无垠的记忆时空。
……
一阵短暂的失重与眩晕过后,三人的意识,重新获得了“感官”。
他们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片无法言喻的、瑰丽壮阔的天空之上。
脚下,是漂浮在云海中的巨大城池,城池通体由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玉石构成,其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御符文,因为根本不需要。无数驾驭着流光、仙鹤、乃至奇异机关造物的身影,在城池间穿梭往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平和而强大的自信。
天空,不是铅灰色,而是一种纯净剔透的蔚蓝。空气中流动的,不是稀薄污秽的诡异之力,而是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纯净的【上古灵气】。在这里,灵气不是需要费力去“吸收”的资源,它就像空气和水一样,是世界最基本的组成部分,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修行。
山川秀丽,河海壮阔,天地间的一切,都遵循着一种和谐而完美的【道】。
“这里……”柳扶风失神地喃喃自语,她那颗饱经创伤的心,在这片纯净的天地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治愈,“就是……上古道纪吗?”
萧月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她那双习惯于用逻辑和数据分析一切的冰蓝色眼眸,第一次出现了茫然。她看到了,无数种她从未见过的、基于纯净灵气的符文科技,被广泛地应用在民生之中。没有高耸的城墙,没有森严的戒备,没有偏执的猜忌。整个世界,仿佛一个精密、和谐而又充满无限活力的巨大艺术品。
这,才是秩序。
一种建立在富足、自信与和谐之上的,真正的秩序。
相比之下,她曾经为之献身、为之自豪的【九城盟约】的“铁律”,不过是废墟之上,一群幸存者为了不被饿死而制定的、粗鄙而丑陋的生存守则。
陆尘沉默不语,他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这份景象的珍贵。他的【通天箓】,就诞生于这样的时代。他感受着这片天地间流淌的、圆融无缺的法则,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这就是……他们失去的一切。
然而,就在三人沉浸在这黄金时代的壮丽中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不和谐的嗡鸣声,从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响起。
仿佛一首完美的交响乐中,出现了一个突兀的、错误的音符。
三人同时皱眉,循着那股嗡鸣的源头望去。
他们看到了。
在大陆的九个方位,九座通天彻地的巨塔,同时亮起了刺眼的光芒。无数繁复到极致的符文,从塔基一直蔓延到塔顶,构成了一幅覆盖了整个大陆板块的、无比宏大而精密的……阵图!
“这是……献祭仪式?”陆尘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在【通天箓】的记载中,见过类似的阵法描述,但从未想过,有人能将其布置得如此庞大,以至于将整个世界都囊括其中。
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是,阵法启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恐慌。
相反,无数上古道纪的生灵,从山川河海,从浮空仙城中走出,他们神情肃穆,眼神中充满了虔诚与狂热,对着那九座巨塔的方向,顶礼膜拜。
他们仿佛在迎接一位神明的降临,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的一切。
“他们在做什么?!”萧月无法理解,“他们难道感觉不到自己的生命本源正在被这座大阵抽取吗?”
“不,他们感觉到了。”柳扶风的声音在颤抖,她的共情之心,让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些生灵的情绪,“他们……是自愿的。他们相信,这场仪式,会带领他们进入一个更辉煌、更永恒的新纪元……”
欺骗!
一场针对整个文明的、史无前例的巨大欺骗!
陆尘的心沉了下去,他将目光投向了那座献祭仪式的中心。在那里,所有被抽取的、纯净到极致的灵气、愿力、乃至法则,都汇聚成一道通天的光柱。
而在光柱之下,一道身影,正静静地悬浮着。
那是一个年轻人。
他身穿一袭华美的白色道袍,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双目微闭,神情庄严而肃穆。他身上散发出的道蕴,纯粹、强大、古老,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是【道】的化身。
然而,当他缓缓睁开双眼时,陆尘、萧月、柳扶风三人,齐齐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那张脸!
那张脸,分明就是【审判长】!
虽然年轻了无数岁,虽然没有了那份历经千年的沧桑与暮气,但那双眼睛,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又漠视一切的眼睛,却别无二致!
“一个完美的世界,是静止的,是丑陋的,是趋于‘无’的死亡。”
年轻的审判长,张开了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他的声音不大,却通过献祭大阵,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生灵的脑海,也传入了陆尘三人的意识之中。
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恶意,反而充满了近乎痴迷的狂热与激情,像一个即将完成自己毕生杰作的艺术家。
“你们看,这黄金时代,多么虚假,多么脆弱。所谓的希望,所谓的秩序,不过是建立在‘无灾无劫’这种温室之上的幻梦。它缺乏最深刻的美感,缺乏……悲剧的厚重。”
“所以,我将赐予这个世界一份礼物。”
“我将献祭这虚假的黄金时代,以其全部的【希望】为墨,以其所有的【秩序】为纸,以亿万生灵最极致的【绝望】与【痛苦】为颜料,去创作一件独一无二的、真正永恒不朽的……”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痴迷而狂热的微笑,缓缓吐出了那件作品的名字。
“……【万诡之潮】。”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双手猛地向下一压!
轰隆!!!!!!
那根支撑着整个世界、贯穿天地的献祭光柱,在他的引导下,狠狠地、精准地,撞向了世界的根基——那根无形无质,却维系着一切法则稳定的……【天柱】!
喀嚓——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本源的碎裂声,响彻了整个时空。
天,塌了。
支撑世界存在的法则,在这一刻,被硬生生地折断。
天空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纯粹的、能抹除一切的【虚无】从缝隙中渗入。大地板块在哀嚎中断裂,沉入地心。纯净的灵气,在失去了法则的约束后,开始变得狂暴、混乱。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那股由整个黄金时代所有生灵的【希望】与【虔诚】,在被欺骗、被背叛的瞬间,所转化成的、最极致的【怨毒】与【绝望】!
这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负面情绪,如同一滴最浓稠的墨汁,滴入了一杯纯净的水中。
它污染了那些狂暴的灵气。
于是,质变发生了。
陆尘亲眼看到,一个正在哭泣的孩童,他的眼泪不再是透明的,而是变成了浓稠的黑色。他的身体在绝望的哭嚎中融化、扭曲,最终变成了一团无法名状的、散发着纯粹恶意的阴影。
第一个【诡】,诞生了。
它不是来自天外,它就是那个死去孩童的绝望本身。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亿万个……
那些自愿献祭的生灵,在临死前最深的怨恨与诅咒中,纷纷转化为了千奇百怪的诡异。纯净的灵气,被这极致的恶意彻底污染、扭曲,化为了这个【残道纪元】一切苦难的源头——【诡异之力】!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个辉煌的文明,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内,就被它的缔造者之一,亲手、兴高采烈地,变成了一片滋生着怪物的焦土。
“啊啊啊啊啊——!!!”
柳扶风再也承受不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的共情之心,让她在这一瞬间,同时体验了亿万生灵被背叛、被献祭、被转化为怪物的极致痛苦。她的神魂,在这痛苦的海洋中,几乎要被彻底撕碎。
萧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所有的逻辑和秩序都在崩塌。她看到了,【九城盟约】引以为傲的【铁律】,其最古老的原型,正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了引导献祭而颁布的【神谕】。她所守护的一切,从根子上,就是建立在一场弥天大谎和无边罪孽之上!她的道心,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裂痕。
唯有陆尘,他死死地咬着牙,任由那股几乎要将他神魂碾碎的痛苦洪流冲刷着。他的眼中没有泪,没有崩溃,只有一片比万年玄冰还要寒冷的……死寂。
他终于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审判长】、【天柱倾塌】、【万诡之潮】、【诡异之力】、【残道纪元】……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这个男人,他不是秩序的维护者。
他不是悲剧的欣赏者。
他……是这个千疮百孔、在绝望中挣扎了1200年的【残道纪元】……唯一的、亲手按下了毁灭按钮的……
缔造者。
他,就是一切苦难的根源。
轰!
记忆的画面,在年轻审判长那张充满了满足与陶醉的笑脸中,戛然而止。
三人的神魂,被狠狠地抛回了各自的躯壳。
“噗——”
陆尘猛地睁开眼睛,一口黑血狂喷而出,洒在身前的冻土上。
“呕……”
他身旁的萧月,在意识回归的瞬间,便跪倒在地,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她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般。
而柳扶风,则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周围的弟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纷纷围了上来。
“道主!”
“萧月前辈!”
陆尘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近。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被压抑到极限的……愤怒。
他抬头,望向那片铅灰色的天空。
那不是自然的天空。
那是被一个疯子艺术家的“作品”,污染了整整1200年的、一个伟大文明的……遗骸。
“我们不是在对抗一个审判长……”
陆尘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然。
“我们是在对抗一个……亲手埋葬了自己时代的魔鬼。”
他转过头,看向同样挣扎着站起来的萧月和柳扶风,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的【王师之名】,是他用亿万生灵的白骨铸就的。”
“那么,我们就用这血淋淋的真相……”
“……去敲碎他的王座。”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烙在萧月和柳扶风的心上。
“王座……”萧月失神地重复着这个词,随即,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笑,笑声里充满了自嘲与无尽的悲凉,“哈哈哈……秩序,铁律……我穷尽一生去维护的东西,原来只是一个魔鬼的舞台布景……一个笑话!”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跪坐在地。那双曾闪烁着冰冷逻辑光芒的眸子,此刻一片空洞,仿佛她整个人的灵魂都被那残酷的真相掏空了。她所坚信的一切,她为之付出的血与汗,她所背负的罪与责,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荒诞、可悲的笑话。
她的道心,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
柳扶风的情况稍好一些,那极致的共情之痛过后,剩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与悲哀。她看着跪倒在地的萧月,又看了看身形挺拔、眼神却冰冷得可怕的陆尘,颤声问道:“那我们……我们该怎么做?拿什么去……敲碎它?”
是啊,拿什么?
真相固然震撼,但真相本身,并不能挡住【净化舰队】的炮火。
陆尘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走到萧月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没有说“别难过”或者“这不是你的错”之类的安慰话语。他知道,对于此刻的萧月来说,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侮辱。
他只是平静地问道:“你所追求的【秩序】,错了吗?”
萧月抬起空洞的眼眸,茫然地看着他。
“一个让老有所养、幼有所依,让每个人都能在规则下获得公平与尊严的世界,这个理想,错了吗?”陆尘继续问道。
萧月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你没有错。”陆尘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所追求的道,是正确的。错的,是这个世界的【根】。”
他伸出手,指了指脚下这片被污染的土地,又指了指那铅灰色的天空。
“这片土地,从1200年前的那一刻起,就是建立在一场弥天大谎和无边罪孽之上的。我们所有人,都像是生长在毒土之上的庄稼,无论如何努力,都摆脱不了被扭曲、被腐蚀的命运。”
“你所维护的【九城盟约】的秩序,不过是为了让毒土上的庄稼,能够勉强存活下去而搭建的丑陋草棚。它不是真正的秩序,它只是……绝望的具现化。”
“而现在,”陆尘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明亮,“我们挖出了那颗埋在世界根部的、最原始的毒瘤。我们有机会,去修正这一切。”
“你不是要放弃你的道,萧月。你是要……将它从一片谎言的废墟上,重新建立在一块坚实的、名为【真相】的基石之上。你所追求的【秩序】,将不再是苟延残喘的生存法则,而是……真正的新生。”
陆尘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道道符印,打入萧月那即将崩溃的道心之中。
她空洞的眼神,渐渐重新凝聚起光芒。
是啊……她的理想没有错。她想要守护人们,想要建立一个公平公正的世界,这份初心,没有错。错的是那个从源头就已腐烂的世界!
一股新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热的火焰,从她道心的废墟中,猛地燃烧起来!
那不再是维护旧有【铁律】的冰冷火焰,而是一种要将所有谎言、所有罪孽都焚烧殆尽,然后于灰烬中建立新秩序的……愤怒之火!
“我明白了。”萧月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她的腰杆,却挺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笔直。她眼中的冰蓝色光芒再次亮起,比过去更加深邃,更加坚定。
“审判长……”她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他必须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看到萧月重新振作,陆尘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依旧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柳扶风。
“扶风,”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感受到了什么。那份痛苦,是真实的。”
柳扶风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他。
“但我们不能沉溺于此。”陆尘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决然,“我们是仅有的,窥见过那场悲剧真相的人。我们……是那亿万亡魂唯一的【记忆】。”
“如果我们倒下了,那他们的牺牲,他们的痛苦,就真的会随着时间,被彻底遗忘。那个魔鬼,就真的会成为这场悲剧唯一的、得意的欣赏者。”
“所以,把眼泪擦干。将那份痛苦,化为我们守护的责任。我们要让整个世界都知道,1200年前,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柳扶风的哭声,渐渐止住了。
她看着陆尘,又看了看身旁眼神坚毅如铁的萧月。她明白了。
是啊,她不仅仅是感受到了痛苦。
她,还是一位见证者。
她有责任,为那些被献祭的、无辜的亡魂,讨还一个公道。
她的【慈悲】之心,在这一刻,不再是单纯的怜悯与共情,它升华成了一种更为宏大的、要为整个纪元的悲剧而战的……【守护之誓】。
她站起身,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该怎么做?”
看着重新凝聚起来的两人,陆尘终于松了一口气。
最关键的一步,完成了。
在绝对的绝望面前,他的团队没有崩溃。相反,她们都在废墟之上,找到了自己全新的、更加坚不可摧的【道】。
“现在,我们来谈谈,如何敲碎他的王座。”陆尘的语气恢复了冷静,他看向萧月,问道:“【净化舰队】从集结到抵达这里,需要多久?”
“最快……七天。”萧月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军事常识,“三座巨城的位置不同,舰队集结需要时间,穿越诡域也需要时间。七天,是我们的极限。”
“七天……”陆尘点了点头,“足够了。”
他转身,看向那名【幽影会】信使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
“萧月,你说得对,我们无法对抗舰队。但如果,在舰队抵达之前,【审判长】的【王师之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呢?”
萧月心头一动:“你的意思是……”
“我要让这片【记忆碎片】里的真相,公之于众。”陆尘的声音平静,但说出的内容,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我要让【天枢城】、【风雪堡】、【铁壁城】……让所有巨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亲眼看看,他们所信奉的【九城盟约】,他们所敬畏的【审判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要让那些即将前来毁灭我们的士兵们知道,他们手中的武器,对准的不是罪人,而是这个时代最后的反抗者。他们所要执行的,不是正义的净化,而是助纣为虐的屠杀!”
“当谎言被揭穿,当【王师】失去了【名分】,你觉得,那支舰队的军心,还能剩下多少?”
这番话,让赵毅等人听得热血沸腾,又感到一阵阵的胆寒。
这是一个何等疯狂,又何等大胆的计划!
釜底抽薪!
“可是……我们怎么做到?”柳扶风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所有巨城的【玄光幕】和信息渠道,都牢牢掌控在【九城盟约】的手中。我们连一句话都传不进去。”
“不。”陆尘缓缓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还有一个势力,可以做到。”
“一个只认利益,不问立场,网络遍布整个大陆,甚至连【审判庭】的秘密都能拿来交易的势力。”
萧月瞬间反应了过来,失声惊呼:“【幽影会】?!”
“没错。”陆尘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荒野,落在了那片由利益与情报构筑的巨大阴影之上。
“我要和他们,做一笔交易。”
“一笔……足以颠覆整个【残道纪元】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