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含闻言笑了,“看你俩说的,这事姐姐还真办不了,张赫离京前,闻他已将此宅还与延昊了,两位弟媳恐还不知,李家老宅原本便是张氏的住居,两家祖上在一次酒宴上交换了宅子,张赫把宅子给延昊时说是物归原主。”
柳、姚两位夫人闻言,四目相对,似乎在说原来他俩一直在误会爷了,废物本就住在自己家的宅子里。
见二人大惊小怪的样子,李梦含嘴角往上扬了扬,“就算弟弟无心收回此宅,可今非昔比,弟弟的翅膀硬了,岂会听我这姐姐的,再说两位弟妹生在官家,见多识广,啥阵势没见过,难不成还斗不过一个小女子,差人去给他破了瓜,不就一了百了了,犹豫不决,遂为所害。”
两位夫人四目相对,笑了。
三人坐在花园的凉亭里无拘无束地说着话,却被在一边给花修枝的老家奴听进了耳朵里,心里叹道,笑煞人啊笑煞人,世道凉薄,变化莫测,人妖混杂,好坏难分。白衣苍狗刹那间,东海扬尘犹有日,五技鼯鼠笑鸠拙,唯将无事化人间。
光阴如箭,一眨眼又到了春天,一日,李延昊、夏子中、杨继昆三人在一起饮酒寻乐,李延昊唤来歌妓跳舞助兴。
已经多年没沾女人身的杨继昆见那领舞的秋娘生的蛾眉皓齿,云发丰艳,身材瘦长,像极了他那苏氏,令杨继昆心荡神迷。
李延昊见他呆呆地盯着秋娘不转眼,与夏子中相视而笑,二人知他看上了这女子,李延昊呵呵笑道:“若是杨叔对他中意,那就带回家中享用,此女送尔了。”
杨继昆被弄得碍口识羞,不知所措。
李延昊唤秋娘过来给他斟酒,已有九分醉意的杨继昆抱着那秋娘就咬了一口,乐得李延昊、夏子中二人哈哈大笑,感慨道:“总算是如意了,呵呵,可苦了我二人这两条腿了。”
原来,这秋娘是这次李延昊与夏子中去扬州办事,专为杨继昆买来的歌妓,自从苏氏失踪后,李延昊与众人给他寻了不少女子,可这杨继昆就是相不中。
宴席散后,杨继昆带着秋娘回到了将军府,当夜就挽着秋娘进了锦帐罗帏成就了好事。
翌日,起床后,见王婆夜里给铺上的白绸缎上落了红,愈发喜爱小娇娘,过了几日,请来亲朋好友,纳秋娘做了妾。
废物的三个哥哥搬进了黄婆家那小院,丁坤满足道:“我等总算是有了自己的窝,不用再这拼拼那挤挤了。”
废物挑逗道:“这个小宅,不足挂齿,待将来我与三个哥哥盖一座三层阁楼,雕梁画栋的大宅院,一人说上一房二八佳人,再让三位嫂嫂为你等养上一群小乞丐,呵呵,丐帮何愁后继无人。”
油壶称赞道:“废物这话我爱听,就算是画饼充饥,俺也觉得带劲。”
大牛则说:“不错,带劲,废物此言说到俺心里去了,可长安居大不易,俺等攒足银子还是回历县,盖新房娶新娘,衣锦还乡,你三人意下如何?”
他这认真的模样儿惹得三人笑得前合后仰,好不开心。
大牛仍旧一本正经道:“你三人笑啥?俺是正儿八经地与尔等商议。”
废物走过去弯着腰,故意呆呆地把他看了一会,哭丧着脸,看来大牛哥是真的怀念那座为俺等遮风挡雨的庙宇了,唉,故土难离啊,岂可非议。“我哭,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人儿心儿美,故乡的破庙养良人……呜呜……”
四人又笑了,可这笑比哭还令人心酸,废物四人真的是想念那破庙了,自古说,人不亲土亲。
见个个垂头丧气,丁坤说:“怅然若失,思念故土,虽然在情理之中,但哪里的黄土不埋人,男子汉就算不以功名为念,可也得有一番作为,也不枉来人间跑一趟,古人曰:长袖善舞,多钱善贾。长安道上各尽其能,我等四人何愁闯不出一个安身之所。”
闻他之言,三人又转悲为喜,异口同声,“众人同心,其利断金。同是天涯人,何处无芳草。”四人再次击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到乌江不尽头,闯!”
翌日,下雨,废物没去永昌米铺,在家看书。
丁坤突然来告诉他,夏逸昆今早病逝,这消息犹如五雷轰顶,他不敢置信,连连说道:“不会,他不过是受了点风寒,岂会丧命。”
他与丁坤急匆匆地来到夏家,夏逸昆确实病故了,邱姨娘悲不自胜,趴在夏逸昆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嘴上叨念着:“儿啊,你走了,让娘怎么活啊。”
见此,废物心如刀绞,抱着邱姨娘涕泪呜咽,他为这苦命的女人喊冤叫屈,这样一个饱受人间辛酸的女人终究没有逃掉悲惨的命运,一对貌貌堂堂的儿女先后都撇下他走了,真叫人为他感到痛心泣血,他这撕心裂肺的哭泣,就是铁打的汉子也会为之落泪,放在谁人身上能承受得了?
夏子中强忍悲疼,把邱姨娘从儿子身上抱了起来,抱回了他的卧房,把他揽在怀里安慰道:“莫哭了,你这样让儿子岂可安心,你还有为夫,莫太伤心,哭坏了身体让为夫如何是好。”
得到丈夫的呵护与宽慰,虽说稍稍有了一点安慰,可这丧子之痛岂能是旁人替代得了的。
办完夏逸昆的丧事,邱姨娘就病倒了,李延昊叫来杨凡来为他医治,在杨凡与夏子中的努力下,邱姨娘的病慢慢好了起来。
刘氏虽然觉得邱姨娘可怜,跟着流了几日怜悯的眼泪,可心里那块石头去了,叫他怎能不欢喜,正可谓,天公作美,心想事成。面上则不露声色。
废物也经常去夏家看望邱姨娘,才知道那天逸昆是被季大公子请去饮酒,回来后就觉得浑身无力,身上发热,邱姨娘差人请来医生,诊脉后说是霜露之病,没大碍。吃了两付药依旧觉得四肢无力,因为觉得是小病,没往心上去。那天早上邱姨娘端着汤药来到儿子屋里,呼了两声没见儿子回应,放下碗,一看儿子身体已经僵硬,声嘶力竭地哭叫起来,引来了夏子中与刘氏。夏子中把儿子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是真的死了,瘫在床上捂住脸痛哭流涕,暗叹,我夏子中是造了什么孽啊,叫我这对儿女走的这样早,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夏子中因怜悯邱姨娘,这些日子都在他屋里安歇,初期刘氏还能体谅,可是过去二三个月,就开始拿眼色给邱姨娘看了,处处刁难他,吓的邱姨娘不知如何才好,又不敢给丈夫说实情,夜晚恭恭敬敬地伺候丈夫安歇,白日小心翼翼地伺候刘氏,可还是没令刘氏满意,开始冷嘲热讽,上来那股怒气就连骂带打。
邱姨娘想想自己一人孤孤单单地在这世上不招人待见,不如早些去陪自己的那双儿女。这日待夏子中出门后,他烧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穿上新衣,拿了一条白绫拴在房梁上,刚把头套进去,正好废物来看他,叫了两声不见回声,感到要出事,叫来夏逸轩把门砸开。二人见邱姨娘吊在了房梁上,紧忙把他弄了下来,好在发现的早,被救活了。
夏子中回来知邱姨娘自杀之事,知此事出在刘氏身上,背着人把刘氏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感慨道:“邱姨娘十五就跟着我夏子中,娘卧床两年,他就在床边目不交睫,衣不解带地伺候了两年,无一声怨言,对我夫妻二人是百依百顺,毕恭毕敬,岂敢说个不字?他膝下一双儿女早早走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为夫不过就想他这才三十三四,让他再有个孩子,使他以后的日子里有所寄托,你竟然连这点恻隐之心也没有,吃醋拈酸容不了他,做人岂可坏了良心,以后若是再发生此事,休怪为夫不容你。”
刘氏听了丈夫这番肺腑之言,也感到自己过分了,低着头不说话。见他已知不是,这才停止了教训。
夏子中去了邱姨娘的屋里,把他抱在怀里好好温存了一番,云雨后,邱姨娘对他说:“老爷,今日医生给妾诊脉,说妾已身怀六甲,明日求老爷去太太屋里。奴家春归人老,还能得老爷这般怜爱,妾足矣。”
夏子中紧紧地把他贴在胸前,感到非常的欣慰,还是邱姨娘知爷的心。亦就从这日起,夏子中改变了十几年的嗜好,不光在刘氏屋里安歇,时不时地也去邱姨娘屋里歇息,虽说刘氏心里有些不悦,却也不敢再说别的。
夏逸昆死后,永昌米铺由废物做了掌柜,生意虽说照常经营,可没人教这二十几人习武,废物又不想落人口舌,废物与丁坤三人商议后,决定请夏逸轩来永昌米铺做教头。
夏逸轩得到悦心给他下的请帖,开心地接受了邀请,只要一有空闲就来永昌米铺教这些人习武,顺便与废物说东道西。
一日,夏逸轩问他,“悦心,你为何不自己教他等武功?”
废物恐他想歪,故意说:“我这点功夫岂配做教头,莫把他等教成二半吊子。爹爹生前只是教了我几套防身之术,爹爹觉得女儿家还是习文较为雅致。”
夏逸轩闻之信以为真,他给废物弄了几把带剧毒的飞镖,让他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永昌米铺自从归废物亲自管理后,生意蒸蒸日上,财源滚滚。到了年底,废物给邱姨娘送去二百两银子,一百吊钱。邱姨娘不收,悦心告诉他,这些钱是逸昆哥在永昌米铺入股分的红利,不但是今年有,以后年年到分红之时他都会把红利给他送来,这是他应得的,不欠任何人的情义。以后若是在家郁闷了,就上永昌米铺来坐坐,看看,这份产业有逸昆哥一半的股份,现今已归在了邱姨娘名下,还与邱姨娘立了一个契约,永昌米铺有邱氏一半的股份,而对逸昆借明达哥钱的事一字不提,这钱他已找李延昊借来还给了明达哥了。
邱姨娘感动得热泪盈眶,暗暗叹息自个命薄,没福气得到悦心这样一个好媳妇。
这天,夏逸轩又给废物提起要娶他的事,废物实际亦喜爱逸轩的开朗、豁达、阳光,夏家两兄弟虽说都才貌双全,可夏逸昆性格内向,通俗的说便是闷葫芦,阴沉,不豁达,他不喜欢。他明白,虽说他与逸轩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可是陈家不退亲,这事就等于白说。悦心只好推托道:“你已经订婚,岂能随便违约,莫再想不可能的事了,静下心来,把陈小姐娶过来好好过日子。”逸轩听得直翻白眼,只会说你啊你啊的。
逸轩回家又向他爹说起他要娶悦心,要把陈家那门亲退了,夏子中没作声,刘氏帮腔道:“悦心好倒是好,就可惜这人命不吉,若是逸昆不与他订婚,能死吗?”
气的逸轩道:“娘,大哥之死与悦心有何关系?爹娘真要让我娶那陈小姐,我就出家做和尚。”
刘氏笑道:“那感情好,你去做和尚,娘将来就把这个家交给娘的小儿,岂不更好。”
气得逸轩倒在床上不吃不喝,疼得刘氏又是惑又是哄。夜里对夏子中说:“你说陈家就咬着这死理不退婚,该如何是好?”
夏子中冷笑道:“他陈家不退婚,我夏家就不往回娶,看谁耗得过谁。”
刘氏眼珠一转,说:“我就是怕主子把那悦心许给别人。”
夏子中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腹诽,李延昊岂能舍得把悦心许给他人,“这倒不必担心,恐的是明达又拿悦心去做好人。”
刘氏想了想说:“去与继昆兄弟嘱咐一声,让他女婿莫再把悦心许给旁人,那是咱轩儿占下的。”
夏子中皱眉,“我早已道与他了,可是我总觉得明达这孩子有些不地道,我见他几次在酒楼与那乔文公子鬼鬼祟祟的,像似在谈什么交易,这季公子想悦心可不是一天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