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又行了九日,马车终于驶入光明教会的腹地,当夕阳将最后一缕金辉洒在石砌的镇墙之上,艾菲斯与莉安娜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爱洛伊斯镇。
爱洛伊斯镇坐落在圣城西南,这座紧邻圣城的聚落远比寻常小镇繁华有序,以中央广场为核心向外辐射出七条主街,宽阔的石板街道两旁林立着各种建筑。
建筑风格统一而肃穆:多为两至三层高的白石或灰泥房屋,屋顶覆以红陶瓦或铜皮,檐角常饰有小型日轮浮雕;窗框多漆成深蓝或墨绿,窗棂上常缀有象征光明女神的彩绘玻璃;街角巷口随处可见身着素白长袍、胸前佩戴太阳徽记的神官与低阶祭祀,或手持经卷低声诵祷,或为路人施以祝福。
镇中心的“辉光广场”是全城最开阔之地,地面以黑白相间的大理石拼出巨大的双翼日轮图腾。广场北侧矗立着一座宏伟的附属大教堂,钟声会每日准时响起,召唤信徒祷告。教堂前设有布道台、施粥棚与忏悔亭,终日人潮涌动。
沿街商铺琳琅满目:圣物店出售祝福过的蜡烛、圣水瓶与经文抄本;铁匠铺专打制带有教会徽记的马具与佩剑;药草铺兼营驱邪香包与净化盐等。市集上,各地口音混杂,有来自南方的香料商人、北方的毛皮猎人、西方的织毯匠,在虔诚表象下悄然交易着另一套规则。
巡逻队伍每隔半小时便列队经过一次,步伐整齐,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们并非战斗编制,而是“秩序卫队”,负责查验身份、驱逐乞丐、制止斗殴,并记录可疑言行。真正的圣骑士极少现身街头,即便出现,也多是骑马疾驰而过,直奔圣城或教堂内院。
但爱洛伊斯镇也并非明面上那么祥和,尽管爱洛伊斯镇紧邻圣城,享有教会资源与秩序庇护,但疫病的阴影仍如无声潮水般悄然渗入,小镇中感染疫病的人群越来越多。
如今,镇东已搭起数排简陋木棚,街道上行人明显减少,许多商铺提前打烊,窗扉紧闭。整座小镇表面仍维持着秩序与虔诚,内里却已绷紧如弦。人们在祈祷中等待救赎,也在沉默中积蓄不安。
两人刻意避开主街与广场,在镇子西侧一处较为僻静的街区寻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馆落脚。房间简朴,但干净整洁,窗外正对着一条幽深小巷,少有人迹。
安顿妥当后,莉安娜披上兜帽斗篷,低声告诉艾菲斯,她要去见一位旧识,探听维娜的最新消息,随即悄然离开了旅馆。
而艾菲斯也稍作整理,准备前往镇上的酒馆,酒馆往往是消息最灵通、也最真实的地方,或许能在那里探听到些许光明教会与圣城近来的动向,种种细节,都可能影响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他必须在他们行动前,摸清风向。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艾菲斯的预料。他本打算一边随意走走,一边寻一家酒馆落脚打探消息,可整整两个小时过去,天色已由暮霭沉沉转为深蓝,街灯次第亮起,他竟连一家酒馆的影子都没见到。镇上的旅人、商贩与居民络绎不绝,却始终不见那熟悉的喧闹门楣与飘散麦香的招牌。
心下疑惑,他终于拦住一位提着油灯的老妇人询问。对方听后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摇头:“酒馆?爱洛伊斯镇可没有那种地方。教会严禁在他们管理下的小镇开设酒肆,说是‘以免醉乱玷污神圣之地’——就连旅店里的酒水,也只准供应给持特许证的朝圣者,且限量极严。”
艾菲斯一时哑然,眼看夜色渐浓,寒意微起,又估摸着莉安娜也该回来了,他只得放弃原计划,转身循着来路返回旅馆。
返回旅馆后,果然见莉安娜已先一步归来,她神色略显凝重,却还算平静。根据莉安娜旧识给出的消息,维娜目前仍被囚禁在圣城中,并且暂无性命之忧。只是她的正式审判尚未开始——据说要等几位外出巡视的红衣大主教全部回城后,才会召开宗教法庭。
艾菲斯与莉安娜商议后决定暂且先在爱洛伊斯镇分头打探光明教会的最新动向——莉安娜通过接触教会内部的消息;而艾菲斯则负责从市井坊间捕捉蛛丝马迹。待双方掌握足够情报,再最终敲定行动日期。
次日清晨,天刚微亮,艾菲斯便离开旅馆,他并不打算大张旗鼓地询问教会的事情,初来乍到爱洛伊斯镇,肆意打听光明教会的事情,稍有不慎便可能引来怀疑。更何况,这座小镇处处暗藏教会的耳目:巡街卫士、神官学徒、信徒甚至旅店老板,都可能是眼线。打听得太过明显,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选了一家镇上规模较大的餐馆,据说常有商人、信使与朝圣者在此用早膳,店内陈设朴素却整洁,长木桌沿墙排开,空气中飘着热麦粥与烤面包的香气。艾菲斯寻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份简单的餐食,随后便垂眸进食,耳朵却始终警觉地捕捉着四周的交谈。
然而,他很快察觉到异样——原以为这种人流密集之处,多少会有人议论最近教会或圣城动向,可餐馆内竟出奇地安静。人们低声交谈,语速克制,神情谨慎,话题几乎全绕开了光明教会:有人谈论鲁尔斯王国边境的粮价波动,有人抱怨贵族征税过重,还有人压低声音说起疫病……唯独关于教会和圣城之事,无人提及,仿佛那是一道无形的禁忌红线。
艾菲斯不动声色地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心中已然明了:在这座小镇,想从明面上打探有关教会或圣城的消息几乎是徒劳——人们刻意绕开这些话题,并非偶然,而是心照不宣的谨慎,只能寄希望于莉安娜有所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