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秘匣玄机》
夜色如墨,细雨初歇。扬州驿馆内,陈明远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目光凝在方才与乾隆密谈后带回的那只紫檀木匣上。匣子不大,做工却极尽精巧,严丝合缝,表面光润,触手生凉,仿佛一块沉静的墨玉,找不到任何锁孔或开启的机关。这是乾隆在他告退时,似笑非笑递过来的,“陈卿,此物或与尔等所求之‘答案’有关,能否窥得门径,便看尔等的造化了。”
这话说得含糊其辞,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陈明远和三位女秘书的心尖上。他们刚刚经历了御前对质的惊心动魄、盐引风波的跌宕起伏,乾隆虽未明言,但似乎默许了他们寻找回家之路的尝试,甚至……提供了线索?这只神秘的匣子,是试探,是馈赠,还是又一个精心设计的谜局?
“总裁,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林翠翠换下了宫装,一身水绿色的常服,更显身段窈窕,她托着腮,烛光映得她眼波流转,既有得到乾隆格外青睐的些许自得,又对眼前困局感到困惑,“把我们困在扬州这么久,现在又主动给提示?”
上官婉儿用绢帕仔细擦拭着微湿的发梢,冷静分析:“圣意难测。或许是对我们此前办事得力的奖赏,或许……是想看看我们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此物绝非寻常。”她出身官宦之家,对这类蕴含深意的御赐之物有着天生的敏锐。
张雨莲则拿出随身的银针和小巧的放大镜,凑近木匣仔细探查:“材质是上好的小叶紫檀,没有明显的榫卯结构,也没有暗锁。重量分布均匀,内部似乎是实心的,但又好像……有点微妙的差异。”她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药水浸泡或高温开启的痕迹,这是她从御医之子那里学来的旁门知识。
陈明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现代人的思维惯性让他几乎想去找把锤子,但理智告诉他,对待皇帝给的东西,暴力拆解绝对是下下策,何况这里面可能藏着至关重要的信息。“我们必须靠自己打开它。皇上不会给我们一个无法开启的盒子,关键在于方法。”
四人围坐灯下,将现代思维与在这个时代学到的一切知识相结合,开始了漫长的破解尝试。
上官婉儿尝试从历史典故和器物形制入手,回忆家中藏书是否有类似记载:“《西京杂记》中曾载有汉代的‘乞巧盒’,需按特定顺序轻触四角……试过了,没用。《天工开物》里似乎有关于机簧销器的图解……”她指尖划过匣子表面每一寸可能隐藏的纹路。
林翠翠则发挥她的艺术直觉和观察力:“这花纹不像普通的云纹或瑞兽,倒有点像……地图?或者是某种扭曲的文字?”她取来纸笔,小心地将匣子表面的细微凹凸拓印下来,对着灯光反复观察,试图找出规律。
张雨莲坚持她的科学验证法,用银针试探极细微的孔洞,用不同温度的茶水轻熨匣面,甚至屏息凝神倾听手指敲击不同部位时声音的细微差别。“这里,声音似乎比其他地方稍微空一点,差异极小。”她指出一个位置。
陈明远凝神看着她们各自施展所长,脑中飞速运转。他回想起现代的各种密码锁、指纹识别、甚至声控装置,但在这个时代都不可能。那么,乾隆会用什么方式?他必然认为这是“他们”有能力解开的方式。忽然,他灵光一闪:“也许不是靠看的,也不是靠听的,而是……靠感觉?或者,需要某种‘钥匙’,但不是实体钥匙。”
他接过木匣,闭上眼睛,完全凭借指尖的触感去摩挲。紫檀木温润细腻,他放空思绪,让感知提升到极致。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指尖划过某个毫无特征的平滑侧面时,他感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不同于周围木质密度的微小凹陷。
“有了!”他猛地睁开眼,“需要非常非常轻的压力,持续按压这个点,几乎感觉不到,但确实存在!”
按照陈明远的指引,四人轮番尝试,终于确认了那个隐秘的压力点。然而,无论谁去按压,按多久,匣子依旧毫无反应。
“是不是需要同时按压多个点?”上官婉儿推测。 “或者需要特定的温度?”张雨莲思考着。 “还是说……需要滴血认主?”林翠翠脑洞大开,想起了看过的武侠小说。
陈明远摇头,再次拿起木匣,沉吟道:“皇上知道我们的来历,他知道我们‘不同’。他会不会……用了只有我们才可能想到的方法?”他脑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现代电子设备常见的密码,比如,手势密码?
他再次闭上眼睛,回忆匣子表面的花纹拓片那看似无序的线条。如果那些线条不是装饰,而是路径指示呢?他将那个压力点想象成屏幕的“home”键,然后尝试用手指虚拟地连接那些线条的关键节点,做出一个复杂的手势轨迹,虽然没有实际接触,但精神高度集中,仿佛意念在驱动。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械弹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四人呼吸同时一窒! 只见木匣光滑的表面,无声地划开了一道细缝!没有锁舌弹开,而是整个顶盖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轴线,优雅地旋开,露出了内里的乾坤——并非实心,而是一个浅浅的凹槽,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非金非玉、颜色暗沉、刻着奇异螺旋纹路的令牌,以及一张折叠得极为工整的薄绢。
陈明远小心地取出薄绢,展开。上面是极其工整的蝇头小楷,但内容却让四人面面相觑,心头巨震。
绢上所写,并非他们预想中的关于时空裂隙或者下一个目的地的直白指示,而是一份极其简略、语焉不详的“名单”和“账目”片段,涉及几个陌生的名字和巨大的金银数目,末尾还有一个模糊的印章痕迹,似龙非龙。更重要的是,在绢帛的角落,用另一种墨色画着一个极其简易的图案——一座形态奇特的假山石窟,旁边写着一个字:“苏”。
“这是什么?”林翠翠愕然,“不是告诉我们怎么去苏州吗?这名单又是什么?” 上官婉儿脸色凝重:“这不像指引,更像……一份需要我们去查证的东西。这些人名,我似乎有点印象,像是……像是几年前一桩已结案的苏州织造亏空案的相关人员。” 张雨莲指着那个图案:“这个石窟,我好像在哪本地方志里见过类似的描绘,像是苏州某处荒废园林里的景致。” 陈明远拿起那枚令牌,触手冰凉沉重,螺旋纹路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皇上给我们这个,绝不是让我们直接去苏州那么简单。他是要我们,以这份疑似罪证的东西为引子,去苏州继续查案?他是在借我们的手,去揭开另一个盖子?”
一种被卷入更深旋涡的感觉攫住了他们。乾隆的意图昭然若揭:他认可了他们的能力,甚至可能默许他们寻找归途,但前提是,必须继续为他办事,处理这些隐秘而危险的“麻烦”。回家的线索,就隐藏在这些扑朔迷离的案件之中。
就在四人心情复杂地消化着这意外发现时,窗外极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夜枭鸣叫,旋即又归于寂静。
上官婉儿突然脸色微变,快步走到窗边,侧耳细听,又警惕地四下张望,然后猛地关紧窗户,压低声音:“不对,刚才那声鸟叫……是江湖上某种极少用的联络信号,示警信号。我们可能被盯上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极其轻微、若非高度警惕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从驿馆的屋顶上一掠而过!
陈明远瞬间吹熄了桌上的蜡烛,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四人屏住呼吸,靠在一起,紧张地注视着窗外和屋顶的动静。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声。
那枚冰冷的令牌紧紧攥在陈明远手中,那张薄绢则被上官婉儿迅速塞入贴身的衣袋。紫檀木匣静静躺在桌上,仿佛从未被打开过。
刚才破解机关的喜悦和发现线索的激动,此刻已被巨大的危机感所取代。乾隆交付的这件“东西”,远比他们想象的更烫手。它不仅指向下一个目的地苏州,更牵扯进未知的陈年旧案和隐秘势力。
是谁在窗外窥探?是冲这匣中之物而来,还是冲他们这些人而来?苏州之行,尚未开始,便已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
黑暗中,陈明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管是谁,东西既然到了我们手里,苏州,就必须去定了。”只是,这趟注定不平等的旅程,他们将付出的代价,似乎远比预想的要多得多。
远处的更鼓声模糊地传来,夜,还很长。而危机,已然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