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传国玉玺》
夜雨敲打着画舫的雕花窗棂,烛火在带着水汽的微风中摇曳不定。陈明远指尖划过桌上那方刚被秘密送来的紫檀木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绪不宁。上官婉儿与张雨莲分立两侧,屏息凝神。林翠翠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匣盖——刹那间,一道温润却又霸道的毫光映入眼帘,那方闻名千古的传国玉玺“皇帝之宝”,竟如此突兀地静卧于明黄锦缎之上,仿佛凝聚了千钧重压,让舱内空气瞬间凝固。
“他…他竟然真的把这个给了你?”上官婉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目光死死锁住玉玺上那威严的盘龙钮。
“不是给,是‘示’。”林翠翠纠正道,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乾隆所赐的玉镯,“他说,让我看管一夜,明日御前对质时,需以此印印证他所言非虚,关于…关于《红楼梦》残卷与白莲教的关联。”
陈明远眉头紧锁:“荒谬!此乃国之重器,岂能轻易离宫,更遑论交予我等?这是一个测试,翠翠。测试你的忠诚,或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现代人的思维让他瞬间嗅到了其中浓烈的阴谋气息。乾隆皇帝,那位历史上以权术着称的帝王,他的每一步都绝非表面看去那么简单。
窗外雨声渐急,画舫在运河上轻微起伏。巨大的不安驱使着陈明远,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现代物品之一,一直小心隐藏。他拧亮开关,一道超越时代的光束刺破船舱的昏暗,精准地打在玉玺之上。
“明远!”张雨莲低呼,觉得此举太过僭越。 “小心无大错。”陈明远目光锐利,仔细探查,“正史野史皆传,传国玉玺自五代后失传,后世所用多为重刻。但这一方…质地、雕工,确非凡品。”光束缓缓移动,掠过玉玺每一个棱角。突然,在强光侧照下,玉玺底部一角,镌刻的篆文“皇帝之宝”四个大字之旁,竟隐约显现出几道极细微、绝非天然形成的划痕!
“这是什么?”林翠翠凑近前。那划痕极浅,在正常光线下根本无从发现,唯有在强烈聚焦的光线下,借助不同角度的折射才能窥见一二。它们不像磨损,反而更像是一种人为的、极其精妙的标记。
上官婉儿凝神细辨,她博览群书,对古文字尤为敏感:“这…这似乎不是汉字笔画,倒像是一种…引导符号?”她伸出纤指,凌空顺着划痕的走向勾勒,“看,这条微弧线指向玺印的侧壁。”
陈明远的心跳骤然加速。一个大胆的念头闯入脑海。他记得史料记载,乾隆帝酷爱收藏,尤其喜欢在珍玩上留下自己的印记或暗记。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玺侧翻,光束顺着那细微划痕指引的方向,聚焦在龙钮与玺身的结合处。那里雕工繁复,云纹缭绕。
“雨莲,你的镊子!”张雨莲立刻从随身医囊中取出她用于处理草药和伤口的一把精细银镊。陈明远接过,屏住呼吸,在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处轻轻拨动。忽然,他感觉到一个微不可察的凸起!他看了两位同伴一眼,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极轻微机械弹动声响起!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玉玺底部,那象征着至高皇权、印泥鲜红欲滴的印面一侧,竟弹开了一个薄如蝉翼、仅指甲盖大小的暗格!
暗格之中,并非预想中的密信或符咒,而是静静躺着一小卷泛黄、质地异常细腻的绢帛。陈明远用镊子将其轻轻夹出,在灯下缓缓展开。
绢帛之上,并非文字,而是用极细的墨线绘着一幅微缩到极致的园林图样。亭台水榭,假山布局,无不精细入微。在图样一角,画着一枚独特的扇形窗雕,窗棂图案竟与他们在扬州某处废园中发现的、疑似与《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家族有关的标记,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这…这不是苏州拙政园的‘与谁同坐轩’附近的景致吗?”上官婉儿骤然认出,“我曾随父亲游历,绝不会记错!这扇形窗是标志。”
“看这里!”张雨莲眼尖,指向绢帛最下方的一行小到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题款——【甲戌本 脂砚斋 珍赏 拙政园主代藏】!
“甲戌本…脂砚斋?!”陈明远如遭雷击,脑中嗡嗡作响。这是《红楼梦》脂评本中最重要、最古老的版本之一,在现代早已失传,仅存零星记载!乾隆竟然知道它的下落,甚至将其隐藏在自己日日使用的玉玺暗格之中?这简直匪夷所思!
一瞬间,所有线索在他脑中疯狂串联:乾隆对《红楼梦》异乎寻常的关注、扬州迷案中始终若隐若现的红楼残卷线索、白莲教似乎也在寻找某种与“红楼”相关的事物、此刻这指向苏州拙政园的藏宝图…皇帝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查案那么简单。他是在借查案之名,行寻宝之实!他们所有人,包括位高权重的和珅,可能都只是皇帝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被引向一个更深不可测的局。
“砰!” 就在此时,画舫房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风雨裹挟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闯入,带着一身寒意与无上威严。乾隆皇帝去而复返,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却锐利如刀,直直落在三人手中那展开的绢帛,以及那方暗格打开的玉玺之上。
舱内时间仿佛静止。雨声、风声似乎骤然远去。 “朕,”乾隆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方才想起,尚有几句关于明日应对的机要,需嘱咐林姑娘。”他的视线扫过震惊失措的三人,最终定格在那方玉玺上,“看来,朕的‘信任’,倒是让你们发现了些…意想不到的趣物。”
陈明远瞬间冷汗湿透重衣,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上官婉儿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张雨莲手中的银镊“当啷”一声掉落在柚木地板上。
唯有林翠翠,强自镇定,将握着绢帛的手收到身后,腕上的玉镯与玉玺辉光交映:“皇上…”
乾隆却并未立刻发作,他甚至缓步上前,目光掠过那方打开的玉玺,眼神复杂难明,其中有审视,有一丝极快闪过的讶异,甚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期待已久的神色。他伸出手,并非索要绢帛,而是轻轻抚摸着玉玺上那冰冷的盘龙。
“此玺,”他淡淡道,像是在对四人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自朕登基之日起,便伴朕左右。朕曾以为,其中奥秘,唯有朕一人知晓。”他抬起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陈明远脸上,“陈先生,你总是能让朕…惊喜。”
这句话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杀机。他知道了什么?他猜到陈明远动用“奇技淫巧”才发现了暗格吗?
乾隆忽然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高深莫测:“也好。既然天意如此,让你们先一步窥见‘路径’,那明日之后,苏州之行,便又多了一重意义。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骤冷,“此物所见,出你四人之口,入朕之耳。若有半分泄露…”
话语未尽,威胁之意却已弥漫整个船舱,比窗外的暴雨更令人窒息。他不再看那绢帛,仿佛那已是无关紧要之物,转身走向门口。
临出门前,他脚步微顿,侧头对林翠翠留下最后一句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翠翠,照顾好朕的玉玺。也…照顾好你自己。”
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风雨,却隔绝不了那巨大的恐惧与谜团。画舫随波轻晃,桌上是关乎千古之谜的绢帛与象征皇权的玉玺,而他们四人站在风暴的中心,手中握着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秘密,却不知皇帝的真正意图是探寻、是利用,还是…毁灭。
陈明远望着那扇仍在颤动的舱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苏州,已不再是下一个目的地,而是一个早已布好的、吉凶未卜的惊天迷局之入口。皇帝的最后一眼,分明写着,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