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医将小蝶搀扶下去疗伤,李世民沉声道:起来回话。说说,方才究竟发生何事?
启禀陛下,玄影司今日查获王家私囤开元通宝。高长史已下令,将涉事转运的世家财物尽数充公。
荒唐!世家财物岂容随意查抄?成何体统!
陛下明鉴,王家恶行不止于此。他们巧取豪夺,强占民田,鱼肉乡里......
即便如此,依贞观律法,也罪不至抄没家产。
陛下,此事另有隐情。
但说无妨。李世民眉头微蹙,朕倒要听听,还有何等罪证?
梦雪暗自腹诽:若不是陛下频频打断,早该说完了。
王家私盗府库兵器,暗中贩卖给吐蕃与六诏部落,更蓄意囤积开元通宝,扰乱纸币币权。
大胆狂徒!李世民拍案而起,此等同叛国之举,理当抄家灭族!
陛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王家乃太原王氏旁支,高长史顾虑幕后势力反扑。如尚处局部博弈,不宜贸然激化矛盾从而引发全面较量
局部博弈、全面较量......李世民喃喃重复着这些新词,目光深邃,五姓七望盘踞百年,根深蒂固。实在是不好高自在可有破局之策?
回陛下,高长史正以温水煮蛙之法,逐步瓦解世家根基。
具体如何操作?
梦雪面露赧色:奴家出身低微,目不识丁,蒙高长史教导才略通文墨,实在难以详述其中机巧。
李世民颔首,不再强求。
沉吟片刻,忽而问道:梦雪,朕观你言行,不似寻常官吏,究竟出身何处?
实不相瞒,奴家本是益州杜家豢养的杀手。
既为世家效力,缘何转投官府?莫不是卖主求荣?
奴家曾为杜家犯下诸多罪孽,更奉家主之命多次行刺高长史。
见李世民凝神倾听,梦雪继续道,但高长史心怀苍生,以德报怨。在他的感召下,奴家终于明白何为正道,故而弃暗投明。
李世民神色冷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带,殿内烛火摇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李世民眸光如炬:玄影司在剑南道的差事,听着与百骑司多有重叠。细细说来,平日里都担着哪些职责?
梦雪叩首行礼,声音沉稳:回陛下,高长史命我等暗中彻查世家动向。眼下正全力搜集剑南道张家罪证——其私铸兵器、通敌卖国,桩桩件件皆触国法底线,按律当诛。
处理完世家事,后续如何安排?
高长史已部署,待时机成熟,我等将转为监察剑南道边荒官吏。
李世民微微颔首,冷笑一声:山高皇帝远的地界,最易滋生官匪勾结的乱象。
陛下圣明!正是如此。
既然职责相通,朕便下道旨意——自今日起,玄影司并入百骑司,名号不变,继续镇守剑南。
帝王抬手虚点,李君羡会协助你们熟悉百骑司规制。往后除监察地方,更要着重刺探外敌情报,可有把握?
奴家定当鞠躬尽瘁,不负圣恩!
李世民目光扫过她坚毅的面容,忽而展颜,剑南道多有革新之举,朕也不甘落他人后。着你暂摄玄影司都统,官阶从五品——这大唐女官的先例,便由你开了!
梦雪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泪光,重重叩首:奴家谢陛下隆恩!
记住,既入朝堂,便要改口。李世民负手而立,声如洪钟,从今往后,只称,不道!
臣遵旨!
“对了……”李世民忽而眯起眼,目光如鹰隼般落在梦雪腰间,“你方才那武器,只闻六声脆响,便放倒六人,究竟是何物?”
梦雪单膝跪地,恭敬地从皮质枪套中抽出转轮手枪,双手呈上:“启禀陛下,此乃转轮手枪。”
鎏金烛火下,李世民接过这黑铁铸造的奇异物件,反复摩挲着冰冷的金属表面。
枪身刻着精密纹路,木质握柄,六个弹巢在他指间轻轻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陛下!”梦雪骤然色变,“此物危险,请莫将枪口对准旁人,弹巢内已装填弹药!”
李世民挑眉,将手枪递回:“演示一番。”
梦雪利落起身,侧身抬手,枪身与地面平行。
六声爆响如惊雷炸响,远处门板木屑纷飞,六个弹孔呈扇形分布,木屑簌簌落在青砖上。
硝烟弥漫间,她手腕轻抖,弹壳如流火坠落。
“好!”李世民抚掌赞叹,眼中迸发狂喜,“果真是神兵利器,此等神兵,从何处得来?”
“禀陛下,乃是高长史亲手所制。”
“高自在……”李世民低语,指尖无意识叩击桌案,“此人当真有鬼神之智!朕见军中士卒多用另外一种火枪,与这转轮手枪相比,优劣何在?”
“回陛下,燧发枪击发一次需重新装填火药与弹丸,耗时颇久;而转轮手枪可连续击发六次,瞬息制敌。”
梦雪顿了顿,神色凝重,“但转轮手枪构造精巧,需能工巧匠耗费月余打磨;其特制弹药生产艰难,工坊全力赶制,也难以满足需求。”
李世民恍然,抚须长叹:“就如强弩易造,箭矢难续……”
李世民指尖叩击桌案,节奏越来越急:“阿难,传令工部,抽调能工巧匠,即刻入蜀。”他忽然逼近两步,长袍下摆扫过满地弹壳,“高自在既能造出此物,必有完整谋划。明日同朕速去益州。”
李世民将案头的蜀地舆图展开,指尖重重按在梓潼与益州之间的山脉沟壑处,神色凝重:这蜀道难行,就算三批快马轮换,怕是也要耽搁数日。
梦雪垂首向前半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笃定:陛下,若乘火车前往,辰时出发,未时便能抵达益州。
火车?李世民猛地抬头,“火车又是什么车,冒火的马车?”
“此车非比寻常。”
它行驶在特制的双轨之上,由钢铁铸造的牵引几节车厢。那机车宛如吞云吐雾的钢铁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