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天走的那天十点多,七八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廊下的藤躺椅上,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李爷爷反复叮嘱:“回去好好读书,遇事别毛躁,有空了就给爷爷们写信。”
牛奶奶也跟着补了句:“天热别贪凉,让你马妈妈多给你煮点绿豆汤。”
叶承天难得收起往日的跳脱,站得笔直,认认真真听着每一句嘱咐,时不时点头应一声 “知道了,李爷爷,我听你的,牛奶奶”。
叶承泽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浅笑,没像弟弟那样凑在老人堆里,却也挨个儿上前告别,语气温和:“你们要是不嫌弃,下回我还来看你们。”
再没情商的人,在这些长辈面前也会放软态度 —— 叶承泽在老人们面前,向来是说话体贴、跑腿迅速的模样,老人们自然也很喜欢叶承泽,好几人说要给他介绍家里的孙女儿:“我家丫头知书达理,跟你正般配!”
叶承天在旁边听得着急死了,心里直想替二哥答应。
疗养院这些爷爷家的孙女儿,随便找一个当嫂子,都比二哥在外面瞎碰运气强多了!
也比汤外婆给介绍的那些女人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可他看叶承泽,始终是那副神秘又没什么意义的微笑,眼神里带着旁人看不懂的 “意味深长”,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就这么含糊着应付过去。
大聪明这个词,估计就是为他二哥发明的。
叶承天撇了撇嘴,心里嘀咕:算了算了,结亲又不是结仇,二哥自己都不上心,他瞎操什么心!
他还是个孩子,哪懂二哥想要什么样的?
再说了,大人的事儿少管,管多了容易老!
这么一想,他也不再纠结,拎起自己的小背包,冲老人们挥了挥手:“爷爷奶奶再见,我走啦!”
转身就跟着马春梅往门口的车走去,脚步轻快得没半点离别的愁绪。
坐上车后,叶承天还忍不住跟马春梅得瑟:“我李爷爷以前是军长!可威风了,他最喜欢我了,我大哥的最终理想就是成为李爷爷那样的人!”
“哦?” 叶承泽在一旁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拆台,“你忘了小时候把李爷爷家孙女儿的裤子扯掉,害得人家哭了一下午?那回李爷爷和咱爷差点动手了,你现在倒好意思说他喜欢你。”
叶承天的脸瞬间红了,抿着嘴不说话 —— 二哥也太没意思了,他不过是稍微吹两句,又没歪曲事实!
李爷爷是真喜欢他,就算他做了坏事想揍他,那也跟爷爷奶奶爸妈揍他一样,是教育他的意思,和那种往死里打是有区别的。
在他看来,小时候没被家长打过的男孩子,长大后百分百没出息。
马春梅见状,笑着帮他打圆场:“我看李老首长确实喜欢咱们小天。刚才送咱们的时候,他看别人都是严肃的,一到你这儿,眼神立马就软下来了,满是慈爱。我看人准,他百分百是打心底里疼你。”
叶承天立马来了精神,冲叶承泽扬了扬下巴:“听见没二哥?你就是喜欢跟我抬杠!”
“行了,少说两句。” 叶承泽被暑气蒸得没了脾气,转头问马春梅,“马妈妈,有冰绿豆汤吗?这车里快热得喘不过气了。”
“现在还是冰块呢,冻得结结实实的,得等中午才能化出汤来。” 马春梅说着,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两条冰毛巾,回头递给叶承天和叶承泽,“先擦擦脖子,能凉快些。”
七月的太阳毒得像要把地面烤化,老汽车的铁皮壳被晒得发烫,车厢里更是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连开窗吹进来的风都裹着热气,黏糊糊地贴在人身上 —— 这车本就老旧,连空调的影子都没有,几人坐了一路,后背的衣服早就被汗浸透了。
因为太阳在一侧晒,所以这边窗户摇了起来,不通风,或者通火风,都一样的难受。
马春梅又摸出一把大纸扇,刚要给叶承天扇,坐在最右边的宋知远就主动接了过去。
他手大,一扇子挥出去,风虽还是热的,却能扫过整个后排,让挤在一块儿的四个男人都能沾着点凉意,甚至马春梅都能吹到点风。
一到火车站,车门刚打开,大家就跟逃难似的光速下车,连行李都顾不上先拿,只想赶紧逃离那闷热的车厢,多一秒都不想待。
等缓过劲来,才想起去搬行李,好在夏怀林和宋知远力气大,几下就把东西都拎下了车。
这次返程订的是五张硬卧票,还巧在都在同一个车厢的隔间里,原本想着能安安稳稳一路,可到隔间一看,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个陌生姑娘。
看模样二十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眉眼间带着几分清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手里攥着个旧帆布包,一看就是刚从乡下回城的。
她见马春梅一行人进来,有些局促地往里面挪了挪,眼神里带着点初到陌生环境的拘谨。
那姑娘买的是最上铺,此刻却坐在下铺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承泽走过去,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不爽:“这是我的位置。”
姑娘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从凳子上弹跳开来,默默弯腰去脱鞋,准备往上铺爬 —— 可鞋刚脱下来,一股难以言说的酸爽味就飘了过来。
叶家几兄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连呼吸都轻了些。
马春梅见状,赶紧打圆场,对着姑娘温和道:“卫生间就在车厢那头,有水,出门在外难免有不方便的,夏天天热赶路,脚容易出汗,大家都去洗下脚,能舒服些。”
这话既给了姑娘台阶,也是实在的解决方案,出门在外,暑天脚有味本就是常事,洗一洗也就好了。
没成想,姑娘听完却红了眼眶,眼泪掉了下来,低声哭了起来。
叶承泽见状更不耐烦了:“叫你去洗脚而已,你哭什么?”
姑娘被他这么一说,哭得更委屈了,胡乱抹了把眼泪,穿着鞋就小跑着冲出了隔间,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群人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