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风波过后,云渊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宁静。这份宁静并非死寂,而是一种暴风雨间歇的平和,连空气中躁动的灵气都显得温顺了许多。街头巷尾的议论焦点,渐渐从之前的魔神降临、巨掌擎天,转向了各大家族年轻子弟的修炼进展,以及西域瑶光圣地使者们偶尔现身时引发的惊叹。
然而,在这片宁静之下,感知敏锐者仍能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高天之上,静静地注视着这座城池,尤其是那座看似与世无争的苏家府邸。
苏家小院,依旧是风暴眼中最平静的点。
婉儿近日修炼愈发刻苦。那日栖霞山归来后,她虽不明所以,但灵觉中总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机感,这并未让她恐惧,反而激发了她变强的决心。她不想永远只做被少爷庇护的雏鸟,她也渴望有朝一日,能站在少爷身侧,而非身后。
《灵蝶步法》在她脚下已臻化境,身形挪移间,道道蕴含生机的残影久久不散,甚至开始能模拟出本体的部分气息,足以以假乱真。她的修为也在苏铭轩偶尔看似随意的指点与大量珍贵资源的堆积下,稳步向着启灵境迈进。
这一日,她正在院中演练步法,身若惊鸿,翩跹灵动,道道残影如穿花蝴蝶,将小院点缀得生机盎然。
苏铭轩斜倚在躺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白玉。这并非什么灵玉仙晶,只是云渊城坊市中最普通的羊脂白玉。但在他指尖,这枚凡玉内部的结构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一丝丝精纯的混沌之气被压缩、烙印其中,勾勒出繁复而隐晦的道纹。
他并非在炼制法宝,而是在进行一种尝试。夏思凝的提醒言犹在耳,冥骸尊者及其背后的寂灭深渊,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下一次攻击不知会从何处而来,以何种形式发动。他固然无惧,但婉儿的心神终究是相对薄弱的一环。单纯的被动防御,并非万全之策。
“道心种玉……”苏铭轩心中默念。这是他基于自身对混沌大道与寂灭本源的解析,推演出的一个小手段。以凡玉为载体,烙印下蕴含他一丝本源意志的守护道纹,再辅以宁神静心、破除虚妄的符文。此物不显山不露水,无灵力波动,看似凡物,却能在佩戴者心神遭受侵蚀、陷入幻境或极度不安时,自动激发,稳固道心,驱散外邪,并能让他瞬间感知到异常。
这比直接给予强大的护身法宝更为隐蔽,也更能锻炼婉儿自身的心性。真正的强大,终究源于内心。
“丫头,过来。”苏铭轩招了招手。
婉儿闻声收势,残影归一,香汗微沁,小跑到他面前,气息微喘:“少爷,有什么吩咐?”
苏铭轩将手中那枚已然成型、外观却无丝毫变化的玉牌递给她:“拿着,贴身戴好。”
婉儿接过玉牌,触手温润,并无特殊感觉,但她知道少爷给的东西绝非凡品,连忙珍重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挂在了脖颈上,放入衣襟内贴身藏好。玉牌贴上肌肤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悄然弥漫心间,让她觉得格外踏实。
“谢谢少爷!”她甜甜一笑,虽然不知道这玉牌具体有何用,但少爷给的,必定是最好的。
苏铭轩看着她将玉牌戴好,感受着那丝微弱的联系建立起来,微微颔首。“修炼之道,张弛有度。今日便到这里,去准备些茶点吧。”
“是,少爷!”婉儿欢快地应下,转身去了厨房。
待婉儿离开,苏铭轩的目光才投向院外虚空,眼神深邃。他指尖一缕混沌之气缭绕,在空中勾勒出几个极其复杂、仿佛蕴含诸天星斗轨迹的符文,随即屈指一弹,符文无声无息地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这是他布下的另一重暗手。并非针对具体某人,而是如同在云渊城这张“网”上,埋下几个微不可察的“节点”。一旦有超越某种界限的、蕴含寂灭本源或强烈恶意的力量试图大规模渗透或降临此城,这些节点便会被他感知,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干扰和预警。
他不喜欢被动等待。既然冥骸选择了蛰伏,选择了阴谋,那他便以更深的谋算来应对。诸天万界这盘棋,他不仅要下,还要做那个掌控节奏的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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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西域,瑶光圣地,“观星阁”内。
夏思凝并未返回自己的行宫,而是来到了这座圣地用于推演天机、监察诸界动向的重地。阁内并非传统的房间,而是一片无垠的星空幻境,脚下是流淌的星河,头顶是明灭的辰宿。
她静立于一泓如同镜面般的星湖之前,湖水中倒映出的并非她的容颜,而是无数细密流转的因果线与命运碎片,其中几缕,隐隐指向东域天苍大界的方向。
云胤真人恭敬地立于她身后不远处,汇报着云渊城的最新情况。
“……栖霞山地脉已彻底平稳,那股隐晦的寂灭气息完全消散,应是苏公子手段无疑。城中近日并无异常,苏公子深居简出,其侍女婉儿修为精进迅速,心境平稳。”云胤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属下隐约感觉,苏家周围,似乎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界韵’,并非阵法,倒像是……道则的自然交织?”
夏思凝凝视着星湖中那些指向苏铭轩的因果线,它们比之前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复杂,如同缠绕在一起的混沌丝线,难以理清头绪。她纤纤玉指轻点湖面,涟漪荡漾间,试图看得更分明些,却发现一旦触及核心,便如同坠入迷雾,一切变得模糊不清。
“道则交织……他已开始以自身之道,潜移默化地影响一方天地了么?”夏思凝轻声自语,美眸中异彩连连,“如此境界,当真可怖可畏。”
她收回手指,看向云胤:“圣地对于苏铭轩的定位,已提升至‘不可知级’。父亲有令,我等只需保持善意,提供必要信息,绝不可有任何试探或约束之举。至于那婉儿姑娘……”她沉吟片刻,“其九媚之体似在良性觉醒,此乃她的机缘,亦是苏铭轩逆天手段所致。圣地不再干涉,只需记录观察即可。”
“是,殿下。”云胤躬身应命,心中对苏铭轩的敬畏更深。连圣主都将其定为“不可知级”,此等评价,圣地万年来屈指可数。
夏思凝挥挥手,云胤悄然退下。
观星阁内只剩下她一人。她望着星湖中那片代表苏铭轩的混沌迷雾,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苏铭轩……你越是神秘,越是强大,便越是证明,‘源界之秘’与‘超脱之机’,或许真的应在了你的身上。诸天万界的这潭水,因你而活了。”
“只是,这池水搅动,引来的,又岂会只有寂灭深渊?那些沉睡的老怪物,那些徘徊在纪元废墟上的身影……他们,也该有所动作了吧?”
她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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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渊城,苏家小院。
婉儿端上了新沏的灵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
苏铭轩接过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看似在品茶,心神却有一缕附着于那枚“道心种玉”之上,更有一丝维系着城中布下的隐秘节点。
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并未完全散去,反而因为他的层层布局,变得更加深沉内敛。
他不在乎敌人来自何方,有何种手段。他只确信一点,任何风暴,最终都将在他的意志下,或平息,或转向。
放下茶杯,他看向正在认真摆放糕点的婉儿,忽然问道:“婉儿,若有朝一日,少爷我需要去一个很远、很危险的地方,你是愿意留在此地安稳度日,还是随我同行?”
婉儿摆放点心的手一顿,抬起头,没有任何犹豫,眼神清澈而坚定:“少爷去哪儿,婉儿就去哪儿!再远再危险也不怕!”
苏铭轩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心中微暖,笑了笑,不再多言。
有些路,注定孤独。但若有人愿真心相伴,纵使前路黑暗,亦能踏出万丈光芒。
玉隐道纹护本真,星湖照影探玄深。
无声布子棋盘外,静待风云动九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