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痛。
那是铭刻在基因里,永世无法摆脱的噩梦。
鬼舞辻无惨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理智?那种东西早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就被焚烧殆尽。
此刻支配着这具千年鬼王身躯的,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本能。
跑!
必须跑!
离那个怪物远一点!越远越好!
他甚至不敢去想,为什么继国缘一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还如此年轻。
恐惧的洪流已经淹没了他的全部意识。
“鸣女!开门!现在!立刻!马上!”
他在灵魂深处疯狂地咆哮,呼唤着他唯一能实现空间转移的下属。
但身后的死亡压力已经如影随形,那股焚尽万物的灼热感,几乎已经贴上了他的后颈。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把燃烧着太阳光辉的赫刀,下一瞬就要斩落自己的头颅。
来不及了!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做出了一个连恶鬼都会为之战栗的决断。
噗嗤!
他猛地抬起左臂,化作利爪的右手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狠狠斩向自己的手腕。
漆黑的利爪撕裂了自己的血肉。
五根断指,伴随着喷涌的漆黑血液,脱离了他的手掌。
“给我……滚开!”
无惨面目狰狞,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团污秽的血肉,朝着前方因为恐慌而挤作一团、无法动弹的人群,狠狠地泼洒出去!
他要制造更多的混乱。
制造更多的鬼。
制造更多的血肉障碍!
只要能为他争取到零点一秒,哪怕只有零点一秒的时间,就足够了!
正在全速前冲的士郎,身形骤然一顿。
他的魔眼,那燃烧着青蓝色光焰的瞳孔,捕捉到了那五根飞旋的断指,以及那漫天泼洒的血珠。
鬼王的血!
仅仅一滴,就能让一个健康的成年人,在几秒钟内彻底转化为失去理智、只知噬人的恶鬼。
而现在,那足以制造数十头恶鬼的血液,正化作一张死亡的大网,朝着那些手无寸铁、满脸惊恐的普通人当头罩下!
一旦落地,这条繁华的浅草街道,将会在顷刻间化为尸山血海的人间地狱。
杀无惨?
还是救人?
杀戮的冲动与守护的本能,在他的脑海中激烈碰撞,仅仅持续了百分之一秒。
答案,从未有过第二个。
“混账!”
一声怒骂从齿缝中挤出。
他脚尖在地面重重一点,前冲的轨迹以一个违背物理常识的角度强行偏转,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战果,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无惨。
整个人化作一道高速旋转的陀螺。
黑白双刀在他手中化作了一道旋转的银色风暴,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穹顶。
这一次,刀锋所向,不再是鬼王的后心。
而是那漫天飞舞的血珠与断指!
叮!叮叮叮叮——!
无数声比雨打芭蕉还要密集、细微的碰撞声,在空气中连成一片。
士郎的魔眼性能被催动到了极限,青蓝色的光芒在他的眼眶中沸腾。
每一滴血液的飞行轨迹,每一根断指的预定落点,都被他的动态视觉精准捕捉、分析、预判。
他的双刀快到只剩下一片朦胧的残影,在半空中织出一张绝无疏漏的网。
绝不能让任何一滴血,落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另一侧,香奈乎也已明悟。
她的位置更靠近人群的边缘,见状立刻拔出自己的日轮刀。
“花之呼吸·贰之型·御影梅!”
她的身影交错闪烁,粉色的刀光如同绽放的梅花,精准地拦截下那些飞向她所在方位的血滴。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两秒钟。
空间扭曲的违和感一闪而逝。
无惨的身后,一道绘着单只巨大眼球的障子门凭空浮现。
他甚至不是“走”进去的,而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摔”了进去,姿态狼狈到了极点,连回头再确认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砰!
木门重重合上,而后化作虚无,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它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
当最后一根断指在空中划出弧线,被士郎的刀尖精准地挑中,在半空中就崩解成了无害的尘埃后,整条街道,只剩下人们惊魂未定的喘息。
无惨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他跑了。
士郎垂下刀,站在原地,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死死盯着无惨消失的方向,冰冷的杀意混杂着无尽的懊恼,在他的眼底翻滚。
就差那一点。
真的就只差那一点。
如果刚才没有回头,那把刀,已经斩断他的脖子了。
这种功亏一篑的感觉,让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憋闷到几乎无法呼吸。
但他随即转过头,看了一眼周围。
那些瘫倒在地、面无人色的民众,那些紧紧抱着孩子、身体还在不住发抖的父母。
他们虽然受到了极度的惊吓,但终究没有一个人被鬼王的血液沾染。
除了最开始那个被无惨偷袭、变成鬼的不幸者外,没有出现第二个受害者。
士郎握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最终,却又缓缓松开。
“……”
不。
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的剑,不是为了在尸体堆上斩杀恶鬼而挥舞的。
他喃喃自语,眼中的冰冷与杀意渐渐褪去,重新归于坚定。
呜——呜——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刻的死寂。
穿着制服的警察开始冲入街道,高声呼喊着,试图疏散人群,维持这早已崩溃的秩序。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立刻散开!不要围观!”
炭治郎此时也终于制服了那个新生的鬼,他脱下自己的绿黑格纹羽织,死死缠住对方的身体和手脚。看到士郎和香奈乎都安然无恙,他重重地松了口气,但脸上旋即被浓浓的懊悔与自责所覆盖。
“对不起……士郎先生,香奈乎……”
“都是因为我太冲动了……如果不是我最先冲动地喊出来,惊动了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士郎打断了他的自责。
“警察来了,我们带着刀,不好解释。必须先离开这里。”
他的目光落在被炭治郎压在身下、依旧在疯狂挣扎嘶吼的鬼身上,眉头紧紧皱起。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从旁边的巷口阴影中传来。
那声音清冷,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温柔,仿佛能抚平人心的焦躁。
“请等一下。”
三人身体一僵,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素雅和服的女性,正从黑暗中缓步走出。她的气质,如同静置在古老寺庙中的一碗清水,沉静,幽深,倒映着月光。美得让人感觉不真实。
在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绿发少年,少年板着脸,眼神中充满了对周围一切的警惕与不悦。
炭治郎的鼻子下意识地耸动。
他闻到了。
是鬼。
但他立刻皱起了眉。
这气味……不对。
和他至今为止遇到的所有鬼都截然不同。没有那种深入骨髓的血腥腐臭,反而……带着一丝清冽的药草香?
那个美丽的女性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他们三人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他们腰间的日轮刀上。
“你们是……鬼杀队的人,对吗?”
她的声音如同山间的清泉,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平静。
“那个被鬼舞辻无惨变成鬼的人,能交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