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治郎的鼻腔里,涌入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气味。
没有腐臭,没有血腥,反而是一股清冽幽深的药草香,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静如古木的芬芳。
这气味纯粹,干净,不带任何谎言的杂质。
他抓着身下那个新生鬼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半分。
“你是……谁?”
炭治郎的声音里,警惕依旧,但那份尖锐的敌意却被这股奇特的气味抚平了许多。
“我叫珠世。”
女人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节,动作优雅得仿佛不是在混乱的街头,而是在某个雅致的茶室。
“这位是愈史郎。”
她身旁的绿发少年,愈史郎,用一种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死死瞪着炭治郎。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沾染了污泥、碍眼到极致的垃圾。
“珠世大人,没必要跟这些下等的鬼杀队员废话!”
愈史郎的声音尖锐而不满。
“那个丑八怪居然敢用那种眼神看您,简直罪该万死!”
“愈史郎。”
珠世的声音没有提高,只是平静地唤了一声。
“不得无礼。”
那股几乎要沸腾的恶意瞬间熄灭。愈史郎的身体一僵,整个人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蔫了下来。他虽然不再言语,却依旧气鼓鼓地站在一旁,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地剜着炭治郎和士郎。
士郎的视线在珠世和愈史郎的身上来回扫过。
他的魔术回路在嗡鸣。
不同。
这两个“鬼”体内的能量构成,与他认知中的所有鬼都截然不同。那股源自鬼舞辻无惨的、如同附骨之疽的诅咒,在他们体内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不,那不是微弱,更像是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坚韧的力量死死压制着,禁锢着。
是脱离了无惨掌控的鬼?
这个念头在士郎的脑海中浮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珠世的目光扫过周围。警笛声越来越密集,警察们拉起的封锁线正在收紧,空气中充满了普通人的惊惶与骚动。
“请跟我来。”
她说完,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走进了那条吞噬了光线的漆黑巷子。
炭治郎没有立刻行动,他转头看向士郎,眼神中带着询问。
士郎对他点了点头。
他也想知道答案。这两个鬼的出现太过蹊跷,他们对无惨的了解,以及他们身上那股奇异的能量状态,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跟上。”
士郎吐出两个字。
三人立刻行动,炭治郎架起那个仍在低声嘶吼的男人,与香奈乎一同,紧随着士郎的脚步,消失在巷口的黑暗中。
巷子内部比想象中更加曲折,仿佛迷宫。愈史郎在前面领路,脚步又快又急,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穿过几条窄到只能一人通行的小路后,他在一堵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土墙前停下了脚步。
他伸出手,指节分明,在墙壁上以一种独特的韵律敲击了几下。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坚实的墙面,竟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最终,那面墙壁彻底消失,露出后面一栋隐藏在结界中的、静谧幽雅的日式宅邸。
“血鬼术……视觉遮蔽吗?”
士郎心中了然。以魔术的视角来看,这是一种相当高明的幻术,足以骗过绝大多数人的眼睛。
“哇!好厉害!”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猛地从他们身后传来,打破了这份神秘。
众人回头,只见我妻善逸正一脸惊奇地探头探脑,他显然是一路循着士郎刻意留下的、极其细微的踪迹追过来的。
“你们跑得也太快了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闻到了好可怕的气味!还有鬼!这里怎么还有两个鬼啊?!”
善逸一出现,就开启了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话痨模式,整个人是一团移动的噪音。
“闭嘴!你这个吵死人的家伙!”
愈史郎的怒火瞬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他恶狠狠地瞪向善逸,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
“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剁碎了当花肥!”
善逸吓得一个哆嗦,但被如此直接地威胁,他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这几乎是刻在身体里的本能反应。
愈史郎看到这个动作,也是没有半分畏惧,下意识间,身体微微前倾,竟是打算直接迎着刀锋冲上去,用自己的身体为珠世争取逃离的时间。
他的动作快,士郎的动作更快。
一只手掌,沉稳而有力,直接按在了善逸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遏制了他所有拔刀的可能。
“士郎大哥?”
善逸一愣。
“他们,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情况。”士郎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是摆脱了无惨控制的鬼。不要动手,先聊聊。”
“哦!”
善逸恍然大悟,立刻松开了刀柄。
“咿——!对不起!”
他瞬间切换回了正常 状态,对着珠世和愈史郎连连鞠躬。
愈史郎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副高傲的样子,几乎要把善逸气得耳鼻冒烟。他不再理会这几个鬼杀队员,转身带头走向宅邸。
进入宅邸内部,珠世将他们引到一间一尘不染的和室。
她先是从药箱里取出一支注射器,给那个被无惨转化的男人注射了一针镇静剂。男人狂躁的挣扎渐渐平息,最终安静地昏睡过去。
做完这一切,珠世才重新跪坐下来,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非常抱歉,让各位见笑了。”
她抬起眼,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沉淀着数百年的哀伤与决意。
“我是一位医生。同时,也是一个……憎恨着鬼舞辻无惨的鬼。”
她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一个关于疾病、欺骗、绝望与复仇的漫长故事。她曾是无惨的直属下属,却在数百年的漫长时光里,凭借自己钢铁般的意志与医者的智慧,一点点地修改自己的身体,最终挣脱了那份来自始祖的血脉诅咒。
从那以后,她便隐姓埋名,致力于研究将鬼变回人的方法。
“刚才那个药剂就是?”士郎问道。
珠世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轻轻摇头。
“可惜,那支药剂只能让他暂时恢复理智,保持一段时间的清醒。却……没办法逆转他变成鬼的命运。”
士郎沉默了。
他感到一阵惋惜。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男人,为更多像他一样无辜的受害者。
鬼杀队在阻止鬼作恶时,必然会遇到这种情况。
杀了,对于一个什么都还没做,甚至还保留着人类意识的“人”来说,太过残忍。
不杀,他们又无法变回人类,饥饿的本能迟早会驱使他们伤害他人。
最终,这些不幸者中的大多数,都会被送入与世隔绝的紫藤花山,在无尽的囚禁中等待死亡。
如果珠世的药剂能够成功,那将拯救无数在人与鬼的夹缝中痛苦挣扎的灵魂。
“士郎先生,”珠世的目光转向他,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探究与渴望,“我刚才听您说,您和我们一样?”
“是的。”
士郎坦然承认。
“其实,我也是鬼。”
珠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鬼杀队如今,已经如此开明了吗?”
“话说回来,士郎先生您是如何做到,不被鬼王的诅咒所控制的呢?”
“还有,您对人类血液的需求……又是如何解决的?”
她连珠炮似地发问,每一个问题都切中要害,显示出她对此研究的深度。
“按理来说,这些都属于需要保密的内容。”士郎看着她,缓缓说道,“但,我想我能相信珠世小姐。”
“切……”
旁边,愈史郎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模仿着士郎的语气。
“‘我相信珠世小姐’……”
“珠世小姐可不需要你的相信!珠世小姐有我就够了!”
“砰。”
一只素手轻轻地按在了愈史郎的头上,不重,却让他立刻闭上了嘴。
珠世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维持着那份端庄与优雅。
“抱歉,孩子不懂事。”
“没事。”
士郎摆了摆手,并未在意。他开始简略地讲述自己变成鬼之后的故事,省略了关于英灵和圣杯的部分,只着重描述了自己如何依靠强大的意志和特殊的体质,压制并改造了无惨的血液。
珠世听得无比专注,眼中不时闪过震惊与思索的光芒。
当士郎讲述完毕,她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与恳切。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她郑重地说道。
“要研制出将鬼变回人的解药,我需要两种关键的东西。第一,是蕴含着鬼舞辻无惨浓厚血液的鬼的血,最好是十二鬼月级别的。第二……”
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士郎身上。
“就是士郎先生你的血。你的情况也是十分特殊的,我希望能够研究你的血液,明白找到一些能够针对无惨的方式方法。”
听到“让鬼变回人”,士郎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这与他拯救所有人的理想,在本质上是相通的。
“我明白了。”
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只要能帮到大家,我什么都愿意做!”
两人达成了共识,又开始商谈后续采集血液的具体安排。房间里的气氛,从最初的紧张对立,转变为一种充满希望的合作。
然而,这份宁静,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忽然!
宅邸之外,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
轰——!
坚固的墙壁,连同愈史郎布下的血鬼术结界,被一股粗暴到极点的力量瞬间砸开一个巨大的破洞!木屑与土石向室内疯狂溅射!
紧接着,一个色彩鲜艳的手鞠球,带着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破空声,高速旋转着,碾碎了空气,笔直地飞了进来!
“找到你们啦——!”
一个清脆悦耳,却又充满了癫狂与杀意的女声,从那漆黑的破洞外传了进来。
“玩游戏的时间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