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鞠球的弹射轨迹,毫无逻辑可言。
它每一次触碰墙壁、地板、乃至天花板,都引发一场小型的爆炸。坚实的梁柱被砸出凹陷,木屑混合着墙灰,在密闭的空间内炸开,形成一片呛人的尘雾。
整个房间在剧烈地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
“珠世大人,请您后退!”
愈史郎的反应快到极致,他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身体化作盾牌,挡在了珠世身前。他双臂张开,摆出决绝的防御姿态。
一张半透明的符咒在他额前浮现,血鬼术发动,他的瞳孔瞬间发生异变,眼中的世界被无数不可见的线条与轨迹所覆盖。
“是血鬼术!”
愈史郎的声音因急切而变得尖锐。
“外面还有一个人!他在用箭头操控球的轨迹!”
话音未落,炭治郎和香奈乎已然拔刀。
刀光出鞘的清鸣,被淹没在下一次的撞击声中。
“水之呼吸·贰之型·水车!”
炭治郎的身体在半空中纵向翻转,日轮刀带起一道饱满的圆形水轮斩击,精准地迎上了那颗呼啸而至的手鞠球。
铛——!
预想中刀锋入肉的触感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到极点的巨响。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顺着刀身逆流而上,震得他臂骨嗡鸣,气血翻涌。整个人像是被攻城锤正面击中,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双脚在榻榻米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才勉强稳住身形。
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刀柄。
那手鞠球仅仅是被劈得改变了方向,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旋转着,以更快的速度再次砸向房间的另一侧。
好恐怖的力量!
炭治郎的瞳孔骤然收缩。
另一边,香奈乎的身影如同一只穿梭于狂风中的蝴蝶。
她没有选择硬接。
花之呼吸的剑技在她手中,化作了最精妙的卸力法门。刀锋在手鞠球表面带起一连串细碎的火花,每一次轻巧的斩切,都精准地削弱着球体蕴含的动能,引导着它偏离原有的致命轨道。
“嘻嘻嘻!没用的没用的!”
“我的手鞠球,可是连柱都很难接住的哦!”
伴随着天真而残忍的笑声,一个身影从墙壁的破洞外,沐浴着月光,缓缓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梳着双髻的少女,穿着华丽的和服,脸上挂着孩童般的烂漫笑容。
但她的身体,却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畸形——从她的肩膀两侧,额外生长出了四条手臂,六条手臂如同绽放的花瓣,每一只白皙的手掌上,都稳稳托着一个色彩斑斓的手鞠球。
十二鬼月的候补,朱纱丸。
“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坏孩子,居然敢让那位大人感到不快,真是罪该万死呀!”
她笑着,六条手臂肌肉贲张,同时发力。
“就由我朱纱丸,来把你们的脑袋,当成新球踢吧!”
咻——!
六个手鞠球,化作六道撕裂空气的流光,从六个截然不同的角度,编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彻底封死了室内所有人的闪避空间。
一道射向炭治郎的眉心。
一道砸向香奈乎的脚踝。
两道直取愈史郎护着的珠世。
剩下两道,则以刁钻的角度,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糟了!”
炭治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能应付一个,但同时面对复数以上的攻击,根本不可能!
从始至终,士郎都站在原地。
他没有动。
仿佛外界那撼天动地的巨响,那足以致命的攻击,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用一种绝对冷静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
眼中,幽蓝色的魔力光辉一闪而逝,名为“千里眼”的术式被他催动到了极致。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化作了数据的洪流。
两个鬼。
一个在宅邸之外,藏身于树冠之中。她的血鬼术很有趣,通过一种类似“指向”的方式,强行定义了手鞠球的运动矢量。这近乎是一种基于因果的低级干涉。
另一个在室内,负责投掷。纯粹的力量型,但肌肉的构造很特殊,能在一瞬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动能。
配合得不错。
但实力……评定为,弱。
连下弦都不是,仅仅是拥有数字的候补。炮灰级别。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战场,没有捕捉到任何属于鬼舞辻无惨的气息。
结论瞬间得出。
这是探子,是无惨派来试探情况,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那么,问题来了。
该如何处理这两枚棋子?
第一个选择:斩杀。
投影黑白双刀,一瞬双杀。干净利落。对他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但结果呢?
无惨派出的探子被瞬间秒杀,情报完全无法传回。这只会无限度地加深他对自己的恐惧和猜疑,让他更加确信,这里存在一个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的“怪物”。
后果就是,那条多疑的鱼,会被自己亲手赶回万丈深渊。
他会躲得更深,藏得更久,在接下来的数年,甚至数十年里,再也不敢轻易露面。
这绝不是士郎想要的结果。
第二个选择:放走。
让她们带着情报回去复命。报告什么?这里有几名鬼杀队员,以及一个叛逃的鬼(珠世)。她们看不穿自己的底细,在她们的认知里,自己最多只是一个比较难缠、有些特殊的人类剑士。
这样一来,无惨可能会认为,自己之前的恐惧只是一时慌乱下的错觉。
他会放松警惕。
为了铲除珠世这个“污点”,为了处理掉那个让他本能感到不快的、戴着日轮花纸耳饰的少年,他甚至可能会派出更强的战力。
真正的下弦,甚至是上弦。
如此,便能一步步地,将那条大鱼从深海中钓出来。
但是……
放走她们,就意味着要“演戏”。
要打得有来有回,要故意示弱,要让炭治郎他们陷入苦战,甚至……受伤。
士郎的目光,落在正奋力抵挡手鞠球,呼吸已经开始紊乱的炭治郎身上。
又落在了身法虽然轻盈,但额角已经渗出细密汗珠的香奈乎身上。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个选项,触及了他灵魂深处那条不容动摇的准则——保护眼前之人。
真是……何等扭曲的二难选择。
他心里无声地骂了一句。
杀,会让无惨彻底潜伏,断绝线索。
放,会让同伴陷入不必要的危险,将他们的安危作为赌注。
两种选择,都充满了缺陷,都无法达到最完美的结果。
必须有第三种选择。
一种……既能展现出“让无惨无法抗拒的诱惑”,让他主动出击。
又能将所有的危险,都控制在自己一个人身上的方法。
一种……能够彻底打破眼下僵局,将主动权,将整个棋盘的走向,都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方法。
士郎的目光,在混乱的战场上缓缓移动。
最后,他的视线越过激斗的众人,落在了旁边一脸凝重,正在冷静观察局势的珠世身上。
一个疯狂的,但或许是唯一可行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就在这时,愈史郎的嘶吼声响彻房间!
“炭治郎!那个拿球的女人不是本体!操控箭头的家伙在外面那棵树上!快去解决他!”
炭治郎闻言,眼中瞬间燃起斗志。他明白了,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水之呼吸的奔流汇于一刀,奋力劈开正面飞来的手鞠球,借着那股巨大的反作用力,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冲向墙壁的破洞!
“交给我了!”
然而,朱纱丸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想跑?没门!”
又是两个手鞠球,一左一右,如同两只精准的铁钳,瞬间封死了炭治郎所有的前进路线。
避无可避!
炭治郎牙关紧咬,只能停下前冲的势头,身体下沉,准备用尽全力硬接这致命的一击。
千钧一发。
士郎,终于动了。
但他前进的方向,不是炭治郎。
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边的战场。
他迈开脚步,无视了从身侧呼啸飞过、足以将钢铁撕裂的手鞠球,径直走到了珠世的面前。
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精准。
他的神情很平静,仿佛他不是身处一个随时可能崩塌的战场,而是在庭院中散步。
“珠世小姐,”
他的声音在激烈的撞击声和呼喝声中,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