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霆轩的警告像一块沉入心底的礁石,表面被日常的浪花掩盖,却在每一次潮水退去时,露出冰冷坚硬的轮廓。苏晚晴努力维持着生活的表象,阳光,海滩,孩子们的欢笑,画布上明亮的色彩。她加倍警惕,接送念念时留意周围车辆,带安安去图书馆或超市时眼神从不离开孩子,晚上仔细检查门窗锁和警报系统。
然而,有些阴影,并非警惕就能完全驱散。
那是周三的下午,念念在学校有额外的艺术活动,要晚一小时放学。苏晚晴像往常一样,先接了安安,然后准备去接念念。时间充裕,她决定带安安去社区中心的小图书馆换几本书。图书馆离学校不远,步行穿过两个安静的街区即到。
夏威夷的午后阳光依旧炽烈,但绿树成荫的人行道提供了些许阴凉。安安牵着她的一根手指,安静地走着,偶尔抬头看看树上跳跃的鸟儿,或者指认路边花丛里颜色鲜艳的花朵。苏晚晴一边应和着孩子,一边习惯性地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周围。一切如常,偶尔有慢跑者或推着婴儿车的母亲经过,都带着本地社区特有的悠闲气息。
就在她们快要走到图书馆所在的那个路口时,苏晚晴眼角瞥见斜后方街角,停着一辆深灰色的厢式货车。车子很普通,但停的位置有些奇怪,既不像是送货,也不像是等人,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一种微弱的、近乎本能的警觉,让她心头一跳。
她立刻收回目光,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稍稍加快了脚步,握紧了安安的小手。“安安,我们走快点,妈妈想早点去接妹妹。”
“好。”安安乖巧地跟着加快了步子。
就在这时,前面路口拐弯处,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草帽、看起来像是游客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地图,似乎迷了路,朝着她们迎面走来,脸上带着礼貌的、求助式的微笑。
“Excuse me, maam, could you tell me how to get to waikiki beach?” 男人用带着口音的英语问道,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苏晚晴不得不停下脚步,出于基本的礼貌,也为了尽快摆脱,她简短地指了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到第三个路口右转,然后……”
她的注意力被这个问路的男人分散了不到十秒钟。就在她语速飞快地指路、眼神下意识地跟随自己手指方向时,感觉到牵着安安的手,猛地一紧,然后一空!
“妈妈!”安安短促而惊慌的叫声响起。
苏晚晴心脏骤停,猛地回头!
安安不见了!就在她身边!刚才还牵着她手指的安安,消失了!只剩下她空空如也的手掌,和孩子最后那声惊慌的“妈妈”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血液冲上头顶,眼前一阵发黑。她像疯了一样四处张望,视线所及,只有空荡荡的人行道,斑驳的树影,那个问路的“游客”也早已不知所踪。而那辆停在斜后方的灰色厢式货车,正不疾不徐地启动,拐过街角,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安安——!!!”苏晚晴撕心裂肺地喊出声,声音在寂静的街区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惊恐与绝望。她跌跌撞撞地冲向货车消失的方向,跑到街角,只看到空荡荡的马路和远处其他正常行驶的车辆。那辆灰色货车,如同鬼魅般消失了。
她颤抖着手,疯狂地掏出手机,想要报警,手指却抖得按不准号码。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安安最后惊慌的小脸和那声“妈妈”。陆霆轩冰冷的警告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你会后悔的!」
是沈倦?还是赵霆轩?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抓走安安?安安还那么小,那么安静,他什么都不知道!
巨大的无助和恐惧像冰冷的海水,将她灭顶。她瘫软地靠在街角的墙壁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阳光依旧明媚,鸟鸣依旧悦耳,但她的世界,在安安小手从她掌心脱离的那一瞬间,已经彻底崩塌,坠入无边黑暗。
念念还在学校等着她去接。而安安……她的安安,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