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阳光下刺眼地亮着,躺在粗糙的人行道上。苏晚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骨头,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指尖深深抠进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疼痛唤醒濒临崩溃的神智。安安惊慌的小脸和消失的货车轮番在眼前闪现,与赵霆轩那句冰冷的“你会后悔的”交织成最恐怖的梦魇。
报警……对,报警!她猛地扑过去,捡起手机,屏幕裂了一道细纹,但还能用。手指依旧颤抖得厉害,她哆哆嗦嗦地按下紧急呼叫号码——999。就在即将拨出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混乱的大脑:如果是赵霆轩干的呢?报警会激怒他吗?会对安安不利吗?他能如此精准地在她接念念前的空档、利用问路分散她注意力的瞬间带走安安,说明计划周密,对她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报警,真的能救回安安吗?
恐惧和理智在她脑中疯狂撕扯。最终,对安安安危的极端担忧压过了一切。她颤抖着手指,退出了紧急呼叫界面,在通讯录里疯狂翻找。那个她曾以为再也不会拨打的、属于陆霆轩的号码,此刻成了唯一的、渺茫的稻草。
电话响了很久,几乎快要自动挂断时,才被接起。
“苏小姐。”赵霆轩的声音传来,平稳,冷淡,听不出任何意外,仿佛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安安在哪里?!”苏晚晴对着话筒嘶吼,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愤怒与恐惧,“你把安安还给我!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然后,赵霆轩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清晰,也更加……残忍。
“安安很好,很安全。”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说出的内容却像淬了毒的冰刃,狠狠扎进苏晚晴的心脏,“但是,苏小姐,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安安,不是你的孩子。”
苏晚晴如遭雷击,耳边嗡嗡作响,几乎握不住手机。“安安,是我妹妹林晓梦的孩子。”赵霆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传入苏晚晴耳中,“是沈倦他偷走了晓梦存在的最后一丝血脉,用来作为控制你、或者满足他自己某种扭曲幻想的工具。”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压抑的悲愤与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安安身上,流着我们赵家的血。他是我妹妹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唯一的骨肉至亲。现在,我带她回家,是天经地义。”
“不……不可以……”苏晚晴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她想起安安安静的性格,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念念不同的沉静气质,想起沈倦对安安那复杂难言的态度,过往的细节如同破碎的镜片,在赵霆轩这番石破天惊的话语下,开始折射出令人心惊的可能。“安安是我女儿!我养大的!她是我的孩子!”
“你只是沈倦安排的‘抚养者。”赵霆轩冷酷地打断她,“你对她有感情,我理解。但血缘,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安安是赵家的孩子,不可能再交给你。她应该回到她真正的亲人身边,在一个安全、干净的环境里长大,远离沈倦那个疯子,也远离……所有与沈倦相关的纠葛。”
“赵霆轩!你混蛋!”苏晚晴失控地哭喊出来,“安安认我是妈妈!她需要我!你这样做和沈倦有什么区别?都是掠夺!都是伤害!”
“伤害?”赵霆轩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积郁已久的戾气,“比起沈倦对我妹妹做的,我现在的行为,叫做‘解救’,叫做‘认祖归宗’。苏晚晴,看在你照顾安安几年的份上,我不想为难你。但如果你试图通过任何方式寻找、或者阻碍我和安安的生活,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伤害’。”
他顿了顿,语气稍稍缓和,却更显冷酷:“放弃吧。好好照顾你的女儿念念。忘了安安。就当……她从来不曾真正属于过你。这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你好。”
“不!把安安还给我!求求你……”苏晚晴的哀求脱口而出,带着绝望的泣音。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冰冷的嗓音像最后的判决,宣告着她的哀求无效。
苏晚晴握着手机,瘫坐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烈日当头,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彻骨的冰寒。世界在她眼前旋转、崩塌。
可即便如此,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夜,那些她哄她入睡的夜晚,那些她牵着她手指散步的午后,那些她轻声叫她“妈妈”的瞬间……难道都是假的吗?都是沈倦导演的一场戏?
不!她无法接受!安安就是她的女儿!是她一点一滴带大、倾注了全部爱意的孩子!什么血缘,什么赵家,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可是……安安被带走了。被陆霆轩,用最冷酷、最决绝的方式。
巨大的悲伤、愤怒、被欺骗的痛楚,以及对安安安危的极致担忧,如同海啸般将她吞没。她蜷缩在墙角,失声痛哭,哭声压抑而绝望,引来了远处路人的侧目。
念念!念念还在学校等她!
这个念头像一根救命稻草,勉强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回一丝理智。她不能倒下,念念还需要她。她挣扎着爬起来,擦干模糊的视线,踉踉跄跄地朝着学校的方向跑去。每跑一步,心口的裂痕就扩大一分。
安安,她的安安,到底在哪里?赵霆轩会把她带到哪里去?
无论真相如何,她都绝不能放弃。安安是她的孩子,永远是。就算要踏遍天涯海角,与恶魔为敌,她也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阳光依旧灼热,但苏晚晴的世界,已经彻底陷入了最深沉、最寒冷的黑夜。血裔的枷锁,亲情的谎言,暴力的掠夺……所有她以为已经远离的黑暗,都以更残忍的方式,重新降临。而她,除了一个母亲绝望的嘶喊和不肯熄灭的寻找之心,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