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郡南部雨林中那与深海气息同源的古老遗迹与新鲜的“深渊之印”,如同一记警钟,让赢驷意识到,来自远古的阴影并不仅限于海洋深处,同样盘踞在那些未经开拓的陆地角落。帝国疆域的扩张,在带来资源与战略纵深的同时,也可能在不经意间惊扰更多沉睡的、或活跃的未知存在。徐衍弟子传回的消息中,那罗盘爆裂的细节和遗迹中挥之不去的晦涩恶意,让他不得不将部分注意力投向帝国新领土的“净化”与监控。
然而,作为帝国的掌舵者,赢驷深知,应对超自然威胁固然重要,但夯实帝国的根基,使万民安居乐业,方是抵御一切内外风险的根本。海洋战略,不能仅仅停留在掠夺财富、炫耀武力和应对诡异之上,必须让其成果,如同涓涓细流,滋润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惠及最普通的黎民百姓。
这一日,在听取完关于岭南遗迹的密报后,赢驷召来了赢政与负责农桑工商的少府官员。他没有再谈论那些令人不安的古老阴影,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帝国漫长的海岸线。
“政儿,我大秦东临沧海,海岸万里。以往,百姓视海为险阻,或为鱼盐之利,然其用微薄。如今海军已开万里波涛,然海之利,岂止于远洋奇珍与兵戈之事?”赢驷引导着问道。
赢政略一思索,答道:“曾祖父曾言,海乃宝藏。孙儿以为,除贸易与兵事外,或可向海取食,向海取盐,以补农耕之不足,丰盈百姓餐桌。”
“善!”赢驷赞许点头,“远洋之利,如参天巨木,可见而难及根须。近海之利,方是滋养国土的沃野良田!朕要让这大海,真正成为我大秦取之不尽的粮仓与盐库!”
赢驷随即便颁布了一系列旨在开发近海资源的政令。
首先,是针对渔业。此时的沿海渔民,多使用小型舟楫和简陋钓具、渔叉,仅在近岸活动,收获有限且不稳定。赢驷下令,由将作少府牵头,借鉴“蜃楼级”战舰的某些结构设计和坚固缆绳的制造技术,设计制造一种大型的、可承受较大风浪的拖网渔船。他亲自画出了拖网的大致构想——一张巨大的、网眼经过设计的麻绳或皮绳大网,由渔船拖曳,进行主动性、规模化的捕捞。
“此网撒开,犹如巨口,所过之处,鱼群难逃!一网之获,可抵往日旬月之功!”赢驷对负责此事的工匠解释道。同时,他下令在沿海适宜港口建立官营渔市和腌渍工坊,收购渔获,加工成咸鱼、鱼干,既可供应军队,也可销往内陆缺鱼地区。科学院格物院甚至开始研究利用北方冰窖藏冰,尝试进行海鱼的冰鲜运输。
其次,是针对海盐。传统的煮海为盐,耗费燃料,效率低下,成本高昂。赢驷引入了更为先进的“滩晒法”。他命令在北方日照充足、滩涂平坦的渤海湾沿岸(如后世长芦盐场区域),大规模修建盐田。盐田被规划为蒸发池、调节池和结晶池,利用自然风力和日光蒸发海水,浓缩卤水,最后在结晶池中析出洁白的盐晶。
“引海水入田,借天之力,日晒风吹,盐自凝华。省却薪柴之费,产量何止倍增!”赢驷对此寄予厚望。改良后的海盐,不仅产量巨大,而且色泽洁白,杂质少,远胜以往色泽灰暗的锅煮盐。
新政推行之下,帝国的沿海地带迅速变得繁忙起来。
在胶东、琅琊等地的渔港,新下水的拖网渔船成群结队驶向近海。当第一批采用新式拖网捕捞的渔船满载而归时,港口沸腾了!那堆积如山的各种海鱼,是渔民们从未想象过的丰收。官营渔市以公道价格收购,腌渍工坊日夜运转,咸鱼的香味飘散数里。原本价格不菲的海鱼,开始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出现在更多内陆城镇的市集上,丰富了普通民众的餐桌,尤其为贫苦百姓提供了宝贵的蛋白质来源。
在渤海湾沿岸,广袤的盐田如同给海岸铺上了一片片巨大的银色镜面。海水在池中静静地接受阳光的洗礼,逐渐浓缩,最终析出如同白雪般的盐层。盐工们用特制的工具刮取盐晶,堆积成一座座小山。这些优质海盐通过漕运和新建的直道,迅速销往帝国各地,不仅完全满足了国内需求,更因其质优价廉,开始冲击原本被某些世族控制的井盐、岩盐市场,引发了盐利格局的悄然变化。
赢政在视察了渤海湾盐场和胶东渔港后,深受震撼。他亲眼看到,太爷爷的决策如何将以往被视为边角料的近海资源,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惠及万民的财富。他对着随行官员感叹:“太爷爷常言,‘王者之道,在于牧民’。今见海鱼入市,白盐如山,方知此‘牧’,非仅牧守土地,更在善用天地所赐,使万民得其利也!”
海鱼与海盐,这两样来自海洋最基础的物产,以其庞大的数量和低廉的价格,真正开始改变普通秦人的生活。海洋,在帝国子民的心中,逐渐从一个遥远、危险的概念,变成了一个能够带来食物与财富的、切实存在的宝库。帝国的经济血脉,因这两股新鲜血液的注入,变得更加充盈而有活力。
【成功发展规模化近海渔业与滩晒制盐,极大丰富国内物资供应,降低生活成本。】
【将海洋利益普惠于民,增强帝国经济基础与民众对海洋的认同感。】
【冲击旧有利盐格局,削弱相关世族影响力,加强中央经济控制力。】
【国运值 +24】(因切实提升民生与经济基础,国运稳固提升)
【当前国运值:1723 \/ 】
然而,就在渤海湾盐场一片欣欣向荣之际,负责盐场安保与监控的黑冰台暗桩,却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有几个被甘龙家族背景商号暗中控制的、位置相对偏僻的盐田,其卤水似乎被偷偷添加了某种不明的“添加剂”,导致产出的盐晶虽然外观与寻常海盐无异,但在特定光线角度下,会隐隐泛着一丝极难察觉的、不自然的幽蓝色泽。同时,这些盐田在深夜,偶尔会有身份不明、行动鬼祟的人员出入,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秘密的取样或“仪式”。
消息密报至赢驷处,他看着那描述中“幽蓝色泽”的字样,眼神骤然锐利。他想起了徐衍关于某些深海存在喜好特定“信物”与“祭品”的描述,也想起了田烈木雕与岭南遗迹中的诡异痕迹。
“他们……竟然想通过食盐……将‘那个’的东西,散播出去?”一个冰冷而恐怖的猜想,浮现在赢驷心头。
海盐,这本该滋养万民之物,似乎也被那无所不在的黑手,染上了诡异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