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同冰锥刺穿魂魄,又似烈焰灼烧经脉。曲微尘的意识在无边黑暗中沉浮,蚀心蛊咒与强行催动血玉的反噬之力,如同两条狂暴的毒龙在她体内撕扯、冲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濒死的窒息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暖意从心口传来,温和而坚定的药力如同溪流,缓缓浸润着千疮百孔的经脉。是傅家那位老中医的保命金丹生效了。紧接着,一股精纯浑厚的真气自背心传入,强横却小心地引导着她体内乱窜的残余能量,帮助她梳理混乱的气机。是傅瑾宸。
曲微尘凝聚起涣散的意志,艰难地引导着这股外力,配合自身微弱的灵力,一点点将肆虐的诅咒之力和血玉邪气重新压制、封禁。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碎裂的瓷器上进行精细的粘合。
当她终于夺回身体的部分控制权,猛地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苍白的天花板,以及傅瑾宸近在咫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担忧的脸庞。他收回了抵在她背心的手掌,脸色比平日更白几分,显然为她疗伤消耗不小。
“感觉如何?”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曲微尘尝试动了下手指,剧痛依旧,但那股失控的崩坏感已经消失。她内视己身,心脉处那团灰黑色的诅咒本源缩小了一圈,颜色也淡了些,似乎被血玉吞噬掉部分力量,但依旧顽固地盘踞着。而血玉则安静地待在封印中,气息似乎……凝实了一丝?这次冒险,虽险死还生,却也歪打正着,似乎削弱了诅咒,并用邪师的精神力“喂食”了血玉,让它暂时满足了?
“死不了。”她声音沙哑地吐出三个字,挣扎着想坐起来。
傅瑾宸伸手扶住她,将一杯温水递到她唇边。曲微尘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干灼的喉咙才舒缓些许。
“位置是错的。”傅瑾宸放下水杯,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三号码头仓库只找到一个刚布置不久的空法坛,有血迹和残留的邪气,人已经跑了。很狡猾,用了替身或障眼法。”
曲微尘并不意外。那个层次的邪师,若如此轻易被擒,反倒奇怪。能重创对方,逼其狼狈逃窜,已算达到了初步目的。“他受了重创,短时间内不敢再轻易露面。”
“嗯。”傅瑾宸颔首,“陈铭正在顺着他留下的痕迹追查。另外,张启明那边醒了,警方初步认定是商业竞争对手报复,他暗中开始清洗公司内部。曲家那边,曲文峰已无大碍,但对昏迷后的事记忆模糊,曲心怡称病不出。”
一系列消息在傅瑾宸平缓的语调中道出,勾勒出风波暂息后各方势力的微妙态势。敌人缩回了爪子,但阴影仍在。
“我需要那块血玉。”曲微尘忽然道。
傅瑾宸眸光一凝,看向她:“你确定?那东西很危险。”
“诅咒与它同源,或许……能从中找到化解之法。”曲微尘没有说出血玉可能吞噬诅咒的疯狂猜想,那太过惊世骇俗,“风险可控。”
傅瑾宸凝视她片刻,没有再多问,只是道:“好。需要什么,随时告诉我。”
接下来的几天,曲微尘在傅家医院顶层进入了半封闭的休养和研究状态。外界风波由傅瑾宸一手挡下。她每日除了服药调息,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研究那块变得越发诡异的血玉上。
玉盒开启,血玉色泽更深,中心那“眼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幽幽地“注视”着外界。它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如同饱食后的凶兽。曲微尘以灵识小心触碰,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邪异的能量,以及一丝被吞噬的、属于那南洋邪师的痛苦怨念碎片。
她尝试用各种方法试探:至阳的朱砂符箓会让它躁动;清心宁神的法咒能使其略微安宁;而当她引导一丝自身的诅咒之力靠近时,血玉竟产生了微弱的吸力!
这个发现让曲微尘心头一震。可行!以血玉吞噬诅咒,或许真的可行!但如何控制吞噬的速度与程度?如何避免血玉中的邪灵雏形借此壮大反噬?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难题。她需要更精密的操控法门,或许还需要某种特殊的媒介或阵法。
就在她沉浸于研究时,陈铭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关于“阳炎石”的线索有了突破性进展。傅瑾宸动用了一条隐秘的军方渠道,确认缅北克钦邦山区,半年前确有一支地质勘探队在一条废弃的宝石矿脉深处发现了一种能自发产生高温、蕴含奇异能量的红色晶体,特征与“阳炎石”高度吻合。但消息被当地武装势力封锁,勘探队数名成员下落不明,仅有零星信息通过黑市流出。更重要的是,傅文渊与查家合作的那个矿产项目,目标区域正好覆盖了那片废弃矿脉!
“看来,有人想一石二鸟。”曲微尘听完陈铭的汇报,冷然道。既抢夺珍贵的阳炎石,又借此项目打击傅瑾宸,甚至可能布下陷阱。
“缅北局势复杂,各方势力盘踞,比雨林危险十倍。”傅瑾宸看着曲微尘,“你的身体……”
“必须去。”曲微尘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阳炎石是化解诅咒的正途,也可能成为控制血玉的关键,不容有失。而且,对方既然划下道来,她没有不接的道理。
傅瑾宸沉默片刻,道:“给我一周时间准备。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和计划。”
就在出发前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医院——曲云哲。他带来了一个精致的食盒,说是林婉亲手炖的补品,眼神却有些闪烁。
屏退左右后,曲云哲压低声音对曲微尘道:“微尘,你让我留意心怡……她最近很不对劲。爸生病那晚之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不吃不喝。昨天我偶然听到她在房间里低声哭泣,说什么‘失败了’、‘师父饶命’……还有,我偷偷看到她那个从不离身的紫檀木盒子……好像裂开了一道缝,里面……有股很难闻的味道。”
曲微尘目光一凝。果然!那紫檀木盒子就是远程催动诅咒的媒介!邪师重伤,媒介反噬,曲心怡这是遭到反噬了!看来,她背后的“师父”对她这个办事不力的棋子,并不怎么仁慈。
“知道了。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曲微尘叮嘱道。曲心怡已不足为虑,但她背后的邪师才是心腹大患。
曲云哲离开后,曲微尘沉思良久。邪师重伤遁走,曲心怡遭反噬,短期内后方威胁大减。这正是她前往缅北寻找阳炎石的最佳时机!
一周后,一切准备就绪。出发前夜,曲微尘再次打开封印血玉的玉盒。她指尖凝结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诅咒之力,缓缓靠近血玉。血玉中心的“眼睛”幽光一闪,将那丝诅咒之力吞噬。同时,曲微尘手掐印诀,一道精心改良过的“缚灵契”随着她的神识,悄无声息地烙印在血玉深处那初生的邪灵意念之上。这是她多日研究的成果,一个极其冒险的尝试——在喂养它的同时,尝试建立初步的主从联系!
血玉轻微震颤了一下,最终归于平静,仿佛默许了这道脆弱的束缚。
曲微尘脸色苍白地合上玉盒。这一步棋,兵行险着。成败,或许就在缅北之行。
第二天清晨,天色未亮。一架私人飞机悄然滑离跑道,冲向云层。机舱内,曲微尘靠窗而坐,看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城市。身边是闭目养神的傅瑾宸和陈铭等精锐护卫。
目的地——缅北。那里有救命的希望,也有更深的陷阱和更强大的敌人。
飞机穿透云海,向着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南方天际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