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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片永恒的骸骨炼狱中失去了意义。

云芷盘坐于巨门旁的骨骼凹陷内,周身笼罩在一层稀薄却凝实的混沌气旋之中。气旋缓缓旋转,如同微型的太极,内蕴赤金与银辉,外御那无孔不入的阴寒煞气与毁灭意念。她的呼吸悠长而微弱,几不可闻,仿佛与这片死寂的空间融为了一体。

身前,摆放着剩余的几枚“煞魂果”,以及一些沿途采集的、蕴含精纯阴气或煞气的辅助材料。这些在外界修士看来避之不及的毒物、煞物,此刻却成了她修复道基、冲击瓶颈的“大药”。

【周天星辰剑体】的功法路线,在她体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轨迹运转着。不仅引动了此地稀薄但精纯的星辰之力,更主动将空气中浓郁的煞气、毁灭气息,以及“煞魂果”中炼化出的精纯煞气本源,一并纳入循环。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煞气暴虐,侵蚀血肉神魂;毁灭气息混乱,引动心魔内火。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尽毁,神魂被污,化为只知杀戮的怪物,或者直接爆体而亡。

但云芷的心,却如古井无波。历经古兽绝杀、空间乱流、虫潮环伺,又在生死边缘以毒攻毒炼化煞魂果,她的意志早已淬炼得如同百炼精钢。对痛苦、恐惧、诱惑的忍耐力,达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她如同最精密的傀儡师,以那一缕混沌灵气为“线”,小心翼翼地将引入体内的驳杂、危险能量,分门别类,引导向特定的经脉、窍穴、乃至骨骼深处。

混沌灵气,包容万象,化生万物。在它的调和与转化下,狂暴的煞气被缓缓剥离出混乱意念,留下最精纯的“煞气本源”,用以拓宽、加固经脉,淬炼骨骼,刺激气血新生。毁灭气息则被引导至体表,配合残留的星辰之力,反复冲刷、锤炼皮膜与肌肉,提升防御与力量。那些阴寒能量,则汇入太阴望舒印记,滋养壮大。

而【周天星辰剑体】的核心——对“星辰”之道的感悟,在此地也并未停滞。头顶虽是骸骨穹顶,但此地乃上古星辰寂灭所化遗骸,每一块骨骼,每一缕气息,都残留着星辰寂灭时的道韵。云芷在炼化能量的同时,心神亦沉浸于这片“死亡星辰”的意境之中,感悟着星辰的诞生、辉煌、寂灭、归墟的完整循环,对“星辰”二字的理解,不再局限于明亮与生机,更包含了毁灭、沉寂、与……涅盘。

她的身体,成了最激烈的战场,也是最神奇的熔炉。经脉在不断的破碎与修复中,变得越发宽阔、坚韧,泛着淡淡的暗金色泽,那是融合了煞气本源与星辰之力的特征。骨骼“噼啪”作响,密度不断提升,内部隐隐有星髓流转。气血在干涸的河床中重新汇聚,起初如涓涓细流,渐渐奔腾如溪,最终化为滔滔江河,在全新的经脉网络中咆哮运转,气血之中,星辉点点,赤金与银芒隐现,更有一丝混沌的灰蒙之色沉淀其中。

丹田气海,那片介于虚实之间的空间,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心处,那枚“大日金核碎片”在得到混沌灵气与精纯煞气本源的滋养后,终于完全恢复光泽,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表面的火焰道纹流转,隐隐与云芷的曦和印记产生更深层次的共鸣。碎片下方,新生的气血之力与一丝混沌灵气,缓缓沉淀、凝聚,仿佛要孕育出什么。

最关键的,是那坚固的混元灵根封印。在云芷全力冲关,引动海量能量与混沌灵气,心神与“星辰寂灭”道韵共鸣的刺激下,封印表面的那道裂痕,再次缓缓扩张!虽然依旧只是头发丝般细小,但涌出的混沌灵气,却比之前浓郁、精纯了数倍!这新生的混沌灵气,如同最高效的粘合剂与催化剂,加速着她体内一切能量的融合与蜕变。

量变,终究引起质变。

当最后一枚“煞魂果”的本源被彻底炼化吸收,当体内新生的气血江河奔腾到极致,当神魂在无数次煞气冲击与道韵洗礼下凝练如一,当混沌灵气与封印裂缝的共鸣达到某个临界点——

轰——!!!

一声唯有云芷自己能听到的、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在她灵魂最深处炸开!

丹田气海猛地扩张数倍!“大日金核碎片”大放光明,碎片下方,那沉淀的气血与混沌灵气,终于彻底凝实,化作一滴……混混沌沌、非液非气、仿佛蕴含无尽玄妙的“混沌真血”!虽然只有一滴,却重若山岳,散发着令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古老、高贵、包容一切的气息!

与此同时,她全身骨骼齐鸣,发出金玉交击般的悦耳声响,皮肤之下,星辉、赤金、银芒、灰蒙四色光华交替流转,最终缓缓内敛,归于朴实,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沉重感。气血江河的奔腾声渐渐平息,化为深潭般的沉静与浩瀚。神魂仿佛被洗涤一新,晶莹剔透,感应范围与清晰度暴增。

先天武宗,后期!成!

不,不仅仅是后期!因祸得福,在绝境中以大毅力、大机缘,熔炼煞气、毁灭、星辰、混沌诸般力量,破而后立,她的根基被打磨得浑厚无比,甫一突破,便直达后期巅峰,距离大圆满,也仅有一步之遥!战力,更是发生了质的飞跃!

云芷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再无之前的疲惫、伤痛、乃至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深邃的平静,如同万古星空,又如无垠深海。左颊那道可怖的焦黑伤痕,在突破时强大的生机与混沌灵气滋养下,已然愈合大半,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粉色新痕,假以时日,当可消除。

她抬起手,五指轻轻一握。

嗡——!

没有动用任何气血灵力,仅仅是肉身力量,五指间的空气便被捏得发出一声爆鸣!一股无形的力场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将周围地面细微的骨屑尘埃都震得悬浮而起。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足以轻易撕碎之前的自己。经脉宽阔坚韧,足以承受更狂暴的能量冲击。神魂凝练,足以支持更精妙的法术操控与更持久的战斗。

更重要的是,她对力量的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混沌灵气、日月之力、星辰之力、煞气、毁灭气息……在她眼中,不再是截然对立或简单相加,而是可以相互转化、相互促进的“一体多元”。【周天星辰剑体】的功法路线,在她心中也自然而然地衍生出数种更适合当前状态的变化。

“终于……又活过来了。”云芷轻声自语,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感。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周身发出一连串“噼啪”的轻响,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布下的简易阵法早已在突破时外溢的能量冲击下损毁。她挥手撤去残阵,目光首先投向那扇暗金骨门。

突破后,感知更为敏锐。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门上那沉重如渊的封印气息,以及门后传来的、令人心悸的不祥与古老。那血痂般的光晕,似乎也对她这个“邻居”的突破有所感应,微微流转了一下。

“现在的我,依旧远远不够。”云芷摇了摇头,压下心中一丝对门后世界的好奇与探究欲。这扇门,至少需要金丹,甚至元婴级别的实力,配合正确的“钥匙”或方法,才有可能安全接触。现在想这些,为时过早。

她将目光转向手中的龟甲。补全了那半块残片后,龟甲上的纹路清晰了不少,虽然仍有缺失,但整体轮廓已能辨认。其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凉,内蕴的混沌道韵更加完整、活跃。星图虚影在她心神催动下再次浮现,指向巨门后那幽暗光团的路径更加明确,旁边的古字也略微清晰了一丝,隐约是“镇渊……海眼……外……阙”?

“镇渊海眼外阙?”云芷若有所思。看来这巨门之后,并非“镇渊海眼”核心,可能只是其外围的某一处“关卡”或“前哨”。而龟甲指引的最终目的地,恐怕还在更深处。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若此地真是核心,以她现在的实力,怕是连接近的资格都没有。

“当务之急,是离开此地,重返天星秘境,或者找到回归外界的路。”云芷思忖。闭关不知时日,外界情况不明。烈阳宗、南宫家折损弟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幽冥宗鬼修虽被重创,但其背后势力难测。天星盟内也非铁板一块。必须尽快出去,了解情况,并消化此次突破所得,稳固境界。

她将龟甲小心收起。此地因巨门封印气息与煞气浓郁,虫潮不敢靠近,相对安全,但绝非久留之地。长期受此环境侵蚀,对心性终究有损。

她走到那坍塌的祭坛旁,又仔细搜索了一番,除了那半块龟甲残片,再无其他有价值之物。祭坛的符文彻底黯淡,基座材质特殊,但已与地面骨骼融为一体,难以分割带走。

不再留恋,云芷选定了一个与巨门、龟甲星图指引皆不同的方向——那是她之前被空间乱流抛入此地时,隐约感知到的、空间相对薄弱的区域。既然是被“抛”进来的,或许也能找到薄弱点“挤”出去?总好过困死于此。

她再次看了一眼那扇沉默的暗金骨门,将其位置与特征深深记入脑海。然后转身,【星步】展开,身形化作一道淡不可察的虚影,向着选定的方向,疾掠而去。

突破之后,【星步】施展起来更加得心应手,速度更快,消耗更小,且与周围环境的契合度更高,仿佛真的能踏星而行。沿途遇到的零星煞虫,尚未近身,便被她在高速移动中随手点出的、融合了煞气本源与星辰之力的剑气轻易击杀或惊退。此刻的她,在这片骸骨炼狱中,已不再是挣扎求存的猎物,而是拥有了相当自保之力的探索者。

前行了约莫百余里,地势开始向上倾斜,周围的骸骨结构也变得更加巨大、怪异,仿佛进入了某种更庞大生物遗骸的脊柱或肋骨区域。空气中的煞气与毁灭气息略有减弱,但空间却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有细微的、肉眼难辨的空间涟漪闪过。

“就是这里了。”云芷停下脚步,仔细感应。前方一片由数根交错巨骨形成的“峡谷”尽头,空间波动最为紊乱,隐约能感觉到一丝与外界(或许是天星秘境)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更加“鲜活”但混乱的能量气息透入。

那里,或许就是两个空间(天星秘境与此骸骨绝地)的夹缝或薄弱点。

但想要打破这薄弱点,穿越空间,绝非易事。寻常筑基修士,乃至金丹,若无特殊空间宝物或神通,也束手无策。

云芷略一沉吟,摊开右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动,气海内那滴新生的、混混沌沌的“混沌真血”微微一震,分出一缕极其细微、却本质极高的混沌气息,融入她的气血之中。同时,左手虚握,引动大日金核碎片的一丝太阳本源,右手虚握,引动望舒印记的一丝太阴月华。

三股力量——混沌、太阳、太阴,在她掌心上方缓缓汇聚、交织,形成一个微型的、缓慢旋转的三色气旋。气旋中心,空间开始微微扭曲、塌陷,形成一个针尖大小的、漆黑深邃的点。

这不是攻击,而是模拟混沌初开、阴阳分判时,那种足以开辟、稳定微小空间的力量波动。以她目前的修为和对混沌的粗浅理解,自然不可能真的开辟空间,但以此力量,去“共鸣”、“安抚”、“引导”这片本就脆弱紊乱的空间节点,或许可行。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微型三色气旋,推向那空间波动最紊乱的“峡谷”尽头。

嗡——!

气旋触及空间节点,并未引起剧烈爆炸。那紊乱的空间波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圈圈涟漪。涟漪中心,那针尖大小的漆黑点骤然扩大,化作一个拳头大小、不断扭曲变幻、内部光影流转的混沌色漩涡!漩涡散发出强烈的吸力,更有一股混乱的时空乱流气息从中透出。

“就是现在!”云芷眼神一凝,不再犹豫。她将怀中龟甲握紧(此物似乎能稳定空间),又将刚刚恢复不多的气血运转至巅峰护住全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投入那混沌漩涡之中!

熟悉的天旋地转、空间撕扯感再次传来。但这一次,她实力大增,又有龟甲散发的混沌道韵护持,虽仍感不适,却不再有之前那种濒临解体的痛苦。她能感觉到自己在一条光怪陆离、充满破碎景象的短暂通道中穿行,仿佛瞬间看到了星空古道、看到了天星城、看到了无尽海洋、看到了尸山血海……种种幻象一闪而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一瞬。

噗通!

一声闷响,伴随着冰冷的触感与巨大的水压,瞬间将云芷包围!

她竟从半空中跌落,坠入了一片冰冷刺骨、颜色暗沉、波涛汹涌的……海水之中!

浓烈的水灵气、淡淡的腥咸味、以及一股比骸骨绝地稀薄、却更加“鲜活”的混乱煞气与阴寒能量,扑面而来。天空是永恒的灰暗,铅云低垂,不见日月星辰,只有偶尔划过的、扭曲的暗红色闪电,照亮下方无边无际、黑沉如墨的汪洋。狂风呼啸,卷起数丈高的浪涛,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里,绝非天星秘境!也非她熟悉的东域任何海域!

“这里是……无尽海?还是……归墟外海?”云芷浮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珠,心中震动。看这环境,与典籍中描述的、靠近归墟之地的“外海”特征何其相似!混乱的能量,永恒的风暴,不见天日的天空,以及海水中蕴含的淡淡煞气与死寂。

她被那空间薄弱点,直接抛出了天星秘境,抛到了这疑似“归墟外海”的区域!

是福是祸,难以预料。但至少,离开了那绝地的骸骨空间,回到了相对“正常”的天地。虽然此地同样危险,但至少有了明确的地域概念,也有了寻找回归路径的可能。

她尝试感应了一下方位,又取出龟甲。龟甲在此地光芒内敛,并无特殊指引,似乎此地并非其星图标注的核心区域,只是临近“镇渊海眼”的外围海域。

“必须先找到陆地,或者确定方位,弄清楚究竟在何处。”云芷运转气血,蒸干衣物,脚踏波涛,立于浪尖之上。突破后的强大感知散开,在狂风巨浪与混乱能量干扰下,依旧能覆盖方圆数十里。

她“看”到,远处海面下,有庞大的阴影缓缓游弋,散发出不弱于筑基、甚至金丹的凶戾气息。天空中,也有翼展数丈、通体覆盖骨甲、眼冒红光的怪鸟盘旋,发出尖利的嘶鸣。更远处的海天相接处,隐隐有巨大的、仿佛连接天地的黑色水龙卷缓缓移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危机四伏,杀机暗藏。

但云芷眼中,却无多少惧色,反而燃起一丝战意。刚刚突破,正好需要实战来磨砺、适应新的力量。这凶险的“外海”,或许就是她的试炼场。

她辨认了一下风向与洋流(虽然混乱),又凭借对能量稀薄与浓郁的微弱感应,选定了一个煞气相对稍弱、且隐约有庞大陆地气息(或许是岛屿)传来的方向。

【星步】踏浪,身形如一道离弦之箭,破开狂风巨浪,向着那未知的前方,疾驰而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灰暗的海天之间,唯有身后,留下一道迅速被波涛抹平的淡淡水痕。

就在她离去后约半柱香时间。

她坠落入海处的上空,空间微微扭曲,一道若有若无、仿佛由灰暗雾气凝聚而成的模糊虚影,缓缓浮现。虚影看不出具体形态,唯有一双空洞、死寂、仿佛倒映着无尽归墟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云芷离去的方向,片刻后,又缓缓消散于狂风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唯有那冰冷死寂的意念,在空气中残留了一瞬:

“混沌……的气息……又来了……”

“这次……能走到……第几阙……”

灰暗的海天,重归怒涛与风暴的统治。而云芷的归墟外海之旅,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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