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压缩口粮碎屑刮过喉咙,带着一股人造香料的甜腻和蛋白质的腥气。
林淮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吞咽的动作缓慢而艰难,不仅仅是因为食物的粗糙,更是因为那无处不在的、沉重的“凝视”。
他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那扇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的绿色气密门。瓶装水喝起来带着一股塑料味,但至少是干净的。他吃着“它”给予的食物,喝着“它”给予的水。每一口,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巩固着那条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纽带。
黑暗中,那两盏熔岩之瞳依旧悬浮在走廊尽头的虚空里,缓慢地旋转着,暗红色的流光比之前显得平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慵懒的意味。那规律的心跳声也恢复了之前的节奏,缓慢、沉重,但不再带有警告的意味,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满足后的鼾声。
它似乎对林淮的“接受”和那声“谢谢”感到满意。
但这种“满意”,不仅没有带来丝毫安全感,反而让林淮心底的寒意更深。
这就像饲养猛兽时,它暂时收起了利爪,不代表它变得温顺,只代表它认为眼前的猎物已经处于绝对掌控之下,可以慢慢享用。
他必须利用这段“平和”期,做点什么。
食物和水能维持他的生命,但无法带他离开这个囚笼。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困住他的地方,更需要找到制约那个存在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扇巨大的、结着白霜的气密门上。轮盘锁依旧纹丝不动,但它后面那东西的“意识”,却无孔不入地渗透在这里。
他尝试着,再次集中精神。与之前不同,这次不是单纯的顺从或安抚,而是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图。他小心翼翼地“感受”着那股笼罩他的意识,试图从中分辨出更细微的“信息”。
起初,只是一片混沌的、温暖的(是的,那凝视竟然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暖)黑暗。但当他持续地将“想要了解”的意念传递出去时,一些模糊的“感觉”开始浮现。
他“感觉”到…延伸。
不是物理上的延伸,而是意识层面的。他的感知仿佛沿着墙壁上那些无形的“神经束”,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他“看”到了这条死寂的走廊向更深处延伸,分支成更多的通道,大部分都被坍塌的废墟或厚重的闸门封锁。他“感觉”到一些区域弥漫着死亡和腐烂的气息,而另一些区域则充斥着躁动的能量——那可能是其他被囚禁或自然滋生的怪物。
这种感知非常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但确实存在。是“它”在向他分享它的领域感知?
就在这时,一种强烈的排斥感从一个方向传来。林淮的“意识”不由自主地被推拒开。他集中注意力“望”去,那个方向的感知格外清晰——是通往上层的方向,也就是陈默所在的机械车间。
“它”不喜欢陈默。或者说,陈默的存在,对“它”的领域而言,是一个不和谐的杂质。这种排斥感如此强烈,以至于林淮能清晰地“感觉”到陈默大概的方位,像黑暗中一个不断散发着干扰信号的源头。
这或许…是个有用的信息。
林淮缓缓收回这种试探性的感知,心脏微微加速。这种精神上的“连接”比想象中更消耗心力,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但他确认了一件事:“它”似乎不介意他“使用”这种共享的感知,甚至…有点乐于见他这样做?
他休息了片刻,等眩晕感消退后,开始将注意力转向这个小小的储藏室本身。他站起身,借着配电箱偶尔迸溅的火花,仔细检查那些散落的板条箱和角落。
大部分箱子都是空的,或者装着毫无用处的锈蚀零件。但当他挪开一个沉重的空箱子时,墙角露出了一个半嵌入墙壁的、锈死的金属档案柜。柜门扭曲变形,锁孔被铁锈堵死。
林淮心中一动。他尝试用力拉扯,柜门纹丝不动。他看向脚边那截沉重的撬棍刀。
也许…
他刚生出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动作——
“咔…吱嘎……”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
那锈死的档案柜柜门,连同周围一小片墙壁,突然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揉捏般,缓缓地、不可抗拒地向内凹陷、变形,最终“哐当”一声,整扇柜门连着部分框架,被硬生生从墙上“撕”了下来,露出里面黑洞洞的隔层。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只有金属变形的声音,没有任何外力的直接接触。
林淮僵在原地,握着撬棍刀的手心渗出冷汗。
他再次抬头,看向那黑暗中的熔岩之瞳。
那旋转的流光,似乎愉悦地闪烁了一下。
这不是帮助。
这是展示。
是在用这种近乎暴力的方式,向他展示它的力量,以及…它对林淮“需求”的即时响应。仿佛在说:看,只要你想,我就能为你做到。
这份“馈赠”的代价,是更深的捆绑,和更直观的恐惧。
林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将目光投向档案柜内部。里面散落着一些纸张,大多已经受潮发霉,字迹模糊不清。他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翻捡。
大部分文件都烂成了纸浆。但在一堆碎屑底下,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硬质的、塑料质感的东西。
他把它抽了出来。
是一个身份识别卡。
卡片大部分被污渍覆盖,但一角还勉强能看清。上面印着一个模糊的人像,似乎是个穿着某种制服的男人。而人像下方,有一个名字,虽然磨损严重,但第一个字依稀可辨——
齐。
林淮的呼吸,骤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