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十三的话刚落,就见柳明月的身子猛地顿住,方才还能微微颤抖的指尖瞬间僵成了冰棱,连捂着胳膊的动作都定格在半空,血珠顺着指缝悬在半空,迟迟没能落下。朱十三心里“咯噔”一下,方才还平静无波的眼神骤然沉了沉,上前一步想再探探她的状况,却见柳明月的眼球死死盯着前方,瞳孔里还凝着方才黄毛扑过来时的惊恐,像被无形的枷锁捆住了似的,连呼吸都变得浅促而僵硬。
“柳明月?”朱十三试探着喊了她一声,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胳膊,指尖刚要碰到她的衣袖,就见柳明月的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可她的脸颊依旧绷得笔直,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动一下,显然不是故意哭,而是身体不受控制。
这模样,绝非普通的受惊。朱十三皱紧眉头,目光扫过她僵硬的脖颈、紧绷的肩线,还有那双明明满是恐惧,却连眨都没法眨的眼睛,心里突然掠过一丝异样——五年前在柳家,他曾见过一次柳明月这样,那是她十八岁生日宴后,被几个远房亲戚家的小子堵在花园角落不知道说啥了,虽没受什么伤,却也是这样僵在原地,眼泪直流,柳家老爷子当时急得团团转,请来当地最负盛名的医生都查不出缘由,最后是熬了三个小时才自行缓解。
“你是不是……旧病犯了?”朱十三的声音放轻了些,眼神里的冷意淡了几分,多了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凝重。他记得当年柳家为了治这病,跑遍了国内外的大医院,专家换了一个又一个,检查做了无数次,却连病因都没查出来,只说是什么“心因性躯体僵硬症”,没法治,只能靠熬,要是超过三天没缓解,就会终身这样僵着,成了活死人。
柳明月的眼球动了动,像是在回应他,眼泪掉得更急了,砸在手上的血渍里,混着血一起往下淌。她想说话,想点头,想告诉他“是,我快撑不住了”,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四肢更是沉得像灌了铅,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恐惧像潮水似的,比刚才被混混堵在墙根时更猛烈地裹住了她。刚才还有反抗的余地,还有求饶的可能,可现在,她就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死去”,连呼吸都变得越来越困难。更让她慌的是,此刻在她身边的人是朱十三——那个被她嫌弃了五年,被柳家所有人踩在脚下的上门女婿。
他会不会趁人之危?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藤蔓似的缠紧了柳明月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起刚才朱十三动手打混混时的狠劲,想起他拧断黄毛胳膊时那声清脆的“咔嚓”,想起他看混混时那双淬了冰的眼睛,心里就止不住地发怵。当年的他,连柳家的佣人都敢对他甩脸色,他只会低着头道歉,可现在的他,眼神深邃得像藏了刀,出手狠辣,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现在她成了这副模样,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会不会报复她?报复她当年的冷眼,报复她从不给好脸色,报复她连和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厌烦?
柳明月的大脑飞速运转,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滴落在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想往后躲,想离朱十三远一点,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能僵在原地,任由朱十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深邃得让她看不清情绪,既没有她预想中的嘲讽,也没有恶意,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慌——她宁愿他骂她几句,也不想面对这样捉摸不透的他。
朱十三看着她眼底的慌乱,还有那不停往下掉的眼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不算疼,却格外别扭。他说不恨柳家,不恨柳明月,那是假的。当年他在柳家,活得不如一条狗,柳明月的一句“你真让人恶心”,柳家亲戚的一句“上门女婿就是没出息”,还有逢年过节时,他端着菜上桌,却连个座位都没有,只能站在角落吃剩饭的场景,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恨归恨,他从没想过要报复,更没想过要趁柳明月落难时欺负她。看着她此刻僵在原地,眼泪直流,连呼吸都快喘不上来的模样,那些年的委屈和不甘,突然就没那么重要了。他再怎么恨,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就这么变成终身僵硬的活死人。
“别慌,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朱十三的声音放得更柔了些,他抬手,轻轻擦了擦柳明月脸上的眼泪,指尖碰到她冰凉的脸颊时,她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眼球里的恐惧更浓了些。他没再碰她,只是快速扫了眼四周——巷口空荡荡的,刚才的动静没引来任何人,离这里最近的诊所步行要二十分钟,就算跑过去,再拿药回来,也肯定超过半小时,根本来不及。
怎么办?朱十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目光落在柳明月越来越苍白的脸上,心里急得像火烧。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一枚玉佩,是五年前他离开柳家时,一个神秘老人送给他的,说这玉佩里藏着东西,关键时候能救他一命,他一直没当回事,只是习惯性地戴在身上。
现在,似乎只能赌一把了。
朱十三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去感受胸口的玉佩。刚开始,没什么异样,可过了几秒,他的脑海里突然涌入一股庞大的信息,像无数文字和画面在飞速闪过——有草药的图谱,有针灸的穴位,还有各种疑难杂症的医治方法。他快速筛选着,很快,一段关于“心因性躯体僵硬症”的文字跳了出来,下面还附着详细的医治方法:需以自身内力为引,点通患者的“百会”“膻中”“足三里”三大穴位,再辅以特制草药,半小时内可缓解,超过则无效。
内力?朱十三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修练玄元经的气比平常内功不知道高级几倍。
没时间犹豫了。朱十三猛地睁开眼睛,眼神里没了刚才的凝重,多了几分笃定。他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柳明月,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时,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还有她因为惊恐,而变得急促的呼吸。
“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那里有办法救你,再晚就来不及了。”朱十三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却又尽量放柔,怕吓到她。
柳明月的身体瞬间僵得更厉害了。被他抱着的那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恐惧像海啸似的将她淹没——他果然要带她走!他要带她去什么地方?是不是要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好好报复她?她想挣扎,想喊救命,可身体像被冻住了似的,连张张嘴都做不到,只能任由他抱着,眼泪掉得更急了,砸在朱十三的肩膀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能清晰地闻到朱十三身上的味道——不是当年在柳家时,那种洗不掉的洗衣粉味,而是一种淡淡的松木香,还夹杂着刚才打斗时留下的一丝血腥味,不刺鼻,甚至还有点让人安心,可这安心,很快就被恐惧取代了。
他的怀抱很稳,手臂很有力,抱着她的时候,动作很轻,没有碰到她受伤的胳膊,可越是这样,柳明月心里就越慌。她宁愿他粗鲁一点,宁愿他露出点恶意,也不想他这样“温柔”——这种温柔,让她觉得更危险,就像猎人在捕猎前,对猎物的假意安抚。
朱十三没再说话,抱着柳明月,转身就往巷口跑。刚迈出第一步,他的速度就提了起来,脚下的青石板被踩得“噔噔”响,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几分凉意,吹得柳明月的头发乱飘,贴在她冰凉的脸颊上。
柳明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能清晰地看到路边的景物在飞速后退——街边的路灯、闭着门的小店、路边的梧桐树,都像成了模糊的影子,耳边除了风声,就是朱十三沉稳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她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跑这么快,比她坐过的最快的小车还要快两倍多,她甚至能感觉到,朱十三的脚步很稳,哪怕跑得这么快,抱着她的手臂也没有晃动一下。
他……到底想干什么?柳明月的大脑里满是疑问和恐惧。他要是想报复她,根本没必要跑这么快,没必要费这么大劲救她,直接让她在这里僵着,变成活死人,不是更解气吗?
可他没有。他不仅要救她,还跑得这么急,好像多耽误一秒,她就真的没救了似的。
难道……他真的只是想救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柳明月否定了。不可能,当年她对他那么坏,柳家对他那么过分,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肯定是有什么阴谋,肯定是想先救她,再慢慢报复她,让她生不如死。
可就算知道是阴谋,她也没办法反抗。柳明月闭上眼睛,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心里又委屈又害怕。她这辈子,虽然在柳家过得锦衣玉食,可自从得了这怪病,就一直活在恐惧里,怕突然发病,怕自己变成活死人。刚才被混混欺负时,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是朱十三救了她,可现在,她又觉得自己掉进了另一个陷阱里。
她甚至开始后悔,当年不该对朱十三那么坏。如果当年她能对他好一点,哪怕只是给她一个好脸色,现在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对她了?
这个念头让柳明月的心里更难受了。她想起五年前,朱十三刚上门的时候,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裤子还短了一截,站在柳家的客厅里,手足无措的样子。那时候,她觉得他特别土,特别没出息,每次他想跟她说话,她都扭头就走;他给她端茶,她直接把茶杯推到地上,说“你的手脏,别碰我的东西”;他在厨房做饭,不小心把油溅到了她的裙子上,她对着他骂了整整一个小时,还让他跪了半夜的搓衣板。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朱十三,好像从来没跟她发过脾气,不管她怎么骂,怎么欺负他,他都只是低着头,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难道……他那时候,是喜欢她的?柳明月的心里突然掠过一丝异样,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她一下,很轻,却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可很快,她就又清醒了。就算他那时候喜欢她,现在也肯定恨透了她。毕竟,五年的屈辱,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就在柳明月胡思乱想的时候,朱十三突然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栋豪华别墅,雄伟大气,柳家的别墅比起来这里,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就是他住的地方?柳明月的心里又惊又疑。他现在身手这么好,看起来也不像当年那么落魄,应该不可能住在这种地方?
朱十三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抱着她,快步走上楼梯,进了房间,柳明月心里更害怕不已,害朱十三把她那个啥的,她想想就害怕,内心惊悚到死。
他肯定是想在这里对她动手!柳明月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大脑里一片混乱,甚至开始想,要是等会儿他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她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他。
这时,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扑面而来,打断了柳明月的胡思乱想,这香味不刺鼻,反而让人觉得很安心。柳明月的眼睛快速扫了一圈房间——房间不大,只有十几平米,里面摆着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还有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不少草药和几个陶罐,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一点杂乱。
不知道怎么的柳明月觉得这个房间显得格外温馨。
朱十三抱着柳明月,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似的。他没有立刻碰她,而是先转身,去架子上翻找草药,嘴里还轻声说:“你再忍忍,很快就好,不会疼的。”
柳明月躺在床上,身体依旧僵硬,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砸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看着朱十三的背影——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后背的线条很挺拔,刚才打斗时沾的血渍还在,显得有些刺眼。他的动作很熟练,很快就从架子上找出了几味草药,放在桌子上,用手快速地碾碎,然后又从陶罐里倒出一点蜂蜜,混在草药里,揉成了一个小球。
他到底要干什么?柳明月的心里满是疑惑和恐惧。他手里的草药,会不会有毒?他是不是想先给她吃了,让她更没有反抗能力,然后再对她做坏事?
朱十三揉好草药,转身走到床边,手里拿着那个草药球,眼神里带着几分凝重,却又尽量放柔:“这是缓解你僵硬的草药,先吃了,等会儿我再给你点穴,很快就好。”
柳明月的眼球动了动,看向他手里的草药球,心里满是抗拒。她不想吃,她恶心,她怕有毒,其根本原因是对朱十三的讨厌,尽管如此可她根本张不开嘴,只能眼睁睁看着朱十三拿着草药球,凑到她的嘴边。
“我知道你怕,”朱十三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说,“但这草药没毒,要是想救你自己,就试着放松一点,我帮你把药喂进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耐心,柳明月的心里突然软了一下。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深邃,像藏着一片海,此刻里面没有恶意,没有嘲讽,只有满满的认真和焦急,和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他,判若两人。
或许……他真的只是想救她?柳明月的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朱十三见她没有那么抗拒了,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撬开她的嘴——她的嘴唇很凉,僵硬得像冰,他的动作很轻,没有碰到她的牙齿。然后,他把草药球递到她的嘴里,又端来一杯温水,慢慢喂她咽了下去。
草药球带着淡淡的苦味,还有蜂蜜的甜味,咽下去的时候,没有什么不适,反而觉得喉咙里暖暖的,舒服了一些。
喂完药,朱十三没有停留,他抬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内力,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起来,目光落在柳明月的头部——“百会穴”在头顶正中央,他的指尖轻轻落在那个穴位上,内力缓缓注入。
柳明月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流,从头顶慢慢往下流,流过她的脖颈,流过她的胸口,最后流到她的四肢。那股气流很温和,没有一点疼痛感,反而让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有了一丝暖意,不像刚才那么冰凉了。
她的心里更疑惑了。如果他想报复她,根本没必要费这么大劲,用内力给她点穴,还要喂她草药。内力这种东西,她虽然没见过,可也听说过,练起来很不容易,用一次,也会消耗很多体力。
难道……他真的放下了当年的仇恨?
朱十三的指尖,从“百会穴”移到了“膻中穴”——在胸口正中央。他的指尖刚碰到那个穴位,柳明月的身体就明显颤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股温热的气流,让她紧绷的胸口,突然放松了一些,呼吸也变得顺畅了些。
“再忍忍,很快就好。”朱十三的声音依旧很轻,眼神专注地看着她的穴位,指尖的内力控制得恰到好处,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柳明月看着他的脸——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眼神专注,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显然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她突然想起,刚才他抱着她跑了那么远,速度那么快,现在又用内力给她点穴,肯定很累。
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愧疚。
她想起当年,朱十三在柳家,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然后打扫卫生,晚上还要给柳家所有人洗衣服,忙到半夜才能休息。有一次,他发烧到四十度,还强撑着给柳明月做她爱吃的糖醋排骨,结果晕倒在厨房,柳家不仅没人送他去医院,还说他是故意偷懒,让他醒了之后,把厨房收拾干净。
那时候的她,就在旁边看着,不仅没有心疼,还说了一句“真没用,连做饭都能晕倒”。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朱十三,该有多委屈啊。
朱十三的指尖,最后移到了“足三里穴”——在膝盖外侧下方。他的指尖落下,内力注入,柳明月能感觉到那股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