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虚握之间,指尖缠绕的那缕细若发丝却令虚空都为之震荡扭曲的奇异道韵骤然活跃、扩张!
不再是细微的符文流转,而是瞬间勾勒出一个极其繁复、旋转不休的三色立体星图模型!
这三色光辉,赫然对应着我们三人身上的烙印之力——
代表我的幽暗、带着锁链纹路的墨绿!
代表苏璃的冰寒、透射着蛟影的湛蓝!
代表青冥的、内蕴旋转星河的温润白光!
三种本应泾渭分明、相互排斥甚至敌对的力量,在他的指尖以一种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规律被拆解、重组、编织融合!
整个模型散发着一种近乎“道”本身完美运行的、令人窒息的和谐光芒!
“看。”他的声音如同法则的低语,“三种力量,三个容器(他分别向我们三人轻轻一指),三个祭台(指尖星图模型中显现出昆仑、万骨窟、归墟三地的微缩投影)……缺一不可,完美契合。”
他的目光从星图上抬起,再次落到我们身上,那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某种可以称之为“专注”的压迫。
“锁已配齐,钥匙也已就位。是时候……结束这无尽轮回的腐朽囚笼了。”
“归顺于此,作为开启真正‘归墟之门’的新世祭品……亦或是见证新纪元诞生的基石(他伸出手掌,掌心那片三色完美流转的星图发出无声的邀请)?”
没有咄咄逼人的威胁,只有一种陈述未来的、如同命运宣判般的平静。
但这平静之下蕴含的漠然和视万物为工具的姿态,比任何龙帝的嘶吼、骨母的诅咒都要令人心胆俱寒。
轰隆!
仿佛是在回应这“终极邀请”的宣示,整个归墟血池猛然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浪!
无数由凝练的魔气与无边怨念构成的巨大、苍白的手骨,从沸腾翻涌的猩红血浪中咆哮而出!
每一根指骨都缠绕着紫黑色的毁灭魔纹,撕裂空间般向着祭坛中心、尤其是我们三人抓来!
整个归墟死地,彻底沸腾暴走!被尘封万古的滔天魔意,开始苏醒!
巨大的苍白骨指裹挟着归墟血海中沸腾的滔天怨念和毁灭魔气,如同倾塌的山峦,撕裂粘稠滞重的空气,轰然抓向祭坛中心被无形气场暂时隔绝的我们!
每一根指节都蠕动着无数紫黑扭曲的符文,仿佛万魂哭嚎的具现,仅仅是逼近带起的腥风,便足以让道心蒙尘,神魂颤栗。
苏璃是第一个挣脱那瞬间的震慑与巨大绝望的冰点的。
被冰晶覆盖的手指猛地握紧剑柄,那湛蓝刺骨的寒气不再是扩散,而是沿着她纤细的臂膀瞬间压缩至极致,冰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嗡鸣!
没有怒吼,只有喉咙深处滚过一声极其短促、因爆发力绷到极致而撕裂空气的低“叱”!
冰剑不再是劈斩,更像是某种凝聚了她所有意志的投射!
一道凝练到刺眼、边缘跳动着细碎冰焰的极寒光柱,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刹那间就撞上了最先迫近的一根巨大指骨!
呲啦——!
刺耳到灵魂深处的腐蚀声炸响!
那极寒光柱如同投入熔炉的万载玄冰,竟然在那布满魔纹的苍白骨指上短暂地蚀刻出一个冻结的深坑!
然而,仅仅瞬息!
深坑周围的魔纹骤然扭曲、活化、亮起紫黑色的妖光!
被冻结的表面如同蠕动的污泥,瞬间覆盖并侵蚀了冰晶!
湛蓝的寒气光柱连百分之一息都没能支撑住,被那魔指上涌动的污秽彻底崩解、消融!
那骨指甚至只是微微一顿,连表面的魔纹光芒都未曾黯淡半分。
反噬之力如同无形重锤,狠狠砸在苏璃胸膛。
她“噗”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冰剑脱手飞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向后跌去,湛蓝的瞳孔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死灰。
青冥仙子在苏璃暴起攻击的刹那也已出手!
她的玉簪悬浮在额前三寸,双手以无法看清的速度在胸前狂舞!
每一指划过,都带出一片如纯金熔炼般的符文残影!
数百道金光熠熠的符文在千钧一发间凝聚,瞬间组成一个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中心旋转着星图旋涡的巨大金色阵盘,猛地迎向左侧袭来的两根骨指!
“碎星·破邪印!”她的声音因强行催动而尖锐失声。
金印与骨指悍然相撞!这一次没有腐蚀声,只有如同古钟裂帛的轰鸣!
金光与紫黑色的污浊魔气剧烈对冲、湮灭!
金印中央的星图疯狂旋转,释放出切割空间的破邪金光,竟真的艰难地切入两根骨指的表面!
碎骨飞溅!魔纹如同被灼热的烙铁烫伤般剧烈扭曲、发出尖啸!
两根骨指的攻击势为之一挫,表面的魔纹黯淡了至少五成!
然而,代价惨重!组成金印的数百枚符文在剧烈的湮灭中如同暴雨中的蜡炬,成片成片地熄灭、消散!
玉簪发出一声悲鸣,光华急剧黯淡,几近熄灭!
青冥仙子如同被无形的巨力迎面撞中,身体如遭重击般弯曲后退,每退一步,口中就涌出夹杂着点点金星的鲜血,面如金纸!
破邪印只挡住了两根,而笼罩头顶的指爪阴影,何止数十?!
我体内的状态,在骨爪临头的瞬间,已濒临彻底的爆裂!
妖丹碎片像是被强行投入熔炉核心的原石,在丹田内疯狂旋动、燃烧、迸裂!
每一次微小的裂开都释放出磅礴却驳杂混乱的能量洪流,如同失控的野火冲撞着早已不堪重负的经脉。
剧痛!撕裂脏腑、灼烧灵魂的剧痛!
我甚至无法发出完整的嘶吼,只有喉咙里翻滚着破碎的、野兽般的咕哝。
背后那七叶血纹从未像此刻般“活”了过来!
不再是皮肤下的灼烫图案,而是像被投入油锅的烙铁,剧烈地扭曲、变形、扩张!
每一片叶脉都似乎在贪婪地吮吸着我因剧痛而逸散的狂暴生命精元,散发着妖异的、令人作呕的血光!
掌心的金色符文在血纹的妖光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一股冰冷、狂躁、带着毁灭与吞噬一切本能的意念,正沿着后背的脊柱,如同毒蛇般迅速向脑海蔓延!
它正企图接管我的意识!
让我沉沦,让我爆发,让我成为这滔天魔海的一部分!
“毁灭…吞噬…打开…通道…”无数混乱低语在颅内炸响。
定海针在我右手中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针体上幽蓝与墨黑的力量碎片不断剥离。
左手中紧握的幽冥草匣子,那株已然化作纯白的灵株,此刻却疯狂跳动着红光,细密的枝丫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试图刺破玉匣!
它正疯狂地感应着,渴求着脚下这片归墟血池中那无边的死亡与怨念,也渴望着…我的堕落!
广成子…那个立身于湮灭的圆心、笼罩着亘古冷漠的石玉面庞,他的目光平静地穿透了混乱的骨爪风暴和血浪,落在我身上,如同在审视实验器皿里最后、最关键的反应阶段。
那双承载着星空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种掌控了所有变量后、静待结果落定的漠然。
他没有再看挣扎的苏璃和青冥,所有磅礴的威压与意志的中心,都只锁定在我和那两件即将失控的关键物品之上!
内魔作祟,外魔降临!生死边缘,唯有一线!
放弃挣扎,让血纹吞噬,让妖丹碎尽,或许能获得瞬间无匹的毁灭力量,但那绝不是生路!
广成子在等!
等这力量彻底点燃引爆三圣器的导火索!
“青冥!苏璃!入阵!”一个声音在心底嘶吼,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属于太平的最后一丝清明!
我用尽几乎咬碎牙齿的意志力,抵抗着背后血纹的侵蚀,强行分心调动那狂暴欲崩的妖力!
不是对抗外敌!
而是催动!
断剑!
插在祭坛边缘、之前被用来引导怨煞激流铸阵的断剑!
青铜剑锋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充满渴望的震颤!
剑脊上那古老的锁链纹路骤然亮起幽暗的青光!
与此同时,苏璃被我掷出的冰剑,正斜插在另一处引导寒气的位置上,剑身残留的寒力与我意志共鸣!
青冥仙子咳着血、却仍在苦苦支撑金符阵盘的玉簪,也发出清越的鸣响!
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断剑那蕴含幽冥锁缚的暗青、冰剑残留的纯粹湛蓝、玉簪守护破碎但核心仍在的金符——被我这不顾一切的意志强行隔空引动!
嗡——!
并非惊天动地的爆发,而是如同古筝上的三根弦被骤然调至同一频率!
一道细微、清晰、直透灵魂的三色光柱,在剧烈翻腾的血色深渊之上骤然升起!
光柱不过碗口粗细,却在升起瞬间,精准无比地贯入了我和苏璃、青冥三人之间那不到一丈的狭小空间!
没有温暖的庇护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清晰、无比坚韧的“圈定”!
光柱落地的刹那,形成的光圈如同拥有实质的壁垒,骤然将我们三人围拢在内!
光圈壁垒上,三种光芒如同最精密的液体金属般流转、交织:暗青的锁链纹路形成网格框架,湛蓝的寒冰填充凝固骨架,破碎却仍旧坚韧的金符在冰层网格之上如同贴片般游走、闪耀、修复、加固!
这圈薄薄的三色光罩成型的瞬间,时间仿佛骤然减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