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级高速飞船“夸父号”平稳航行在柯伊伯带边缘。
舷窗外是纯粹的黑。
只有远处冥王星的淡蓝色光晕,像悬浮在墨色绒布上的宝石。
飞船内部很静,除了引擎低沉的嗡鸣,只剩通风系统轻微的气流声。
张宏坐在贵宾舱的真皮座椅上。
膝上摊着冥王星基地的地质资料,指尖在虚拟屏上滑动,偶尔停顿,和昆仑交换数据。
“昆仑,确认冥王星基地的伪装信号是否正常。”他的声音很轻,在安静的舱内格外清晰。
【已确认,张先生。】
昆仑的电子音从手环里传出,平稳无波,【基地对外显示‘能源探测设备调试’,所有工作人员均已进入指定岗位,无异常。】
张宏点头,指尖划过虚拟屏上的冥王星三维模型。
突然,舷窗方向传来一阵刺眼的亮。
不是恒星的暖光,是冷冽的银白,像有人在太空里划开了一道冰缝。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声响。
飞船之中的乘员们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贵宾舱就被这道光填满。
他们感觉身体仿佛瞬间失去了知觉,耳边的引擎声、气流声,甚至飞船AI的报告声,都在同一秒消失。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像是坠入了无音的真空。
下一秒,光没了。
快得像从未出现过。
舷窗外恢复了纯粹的黑,冥王星的淡蓝色光晕依旧遥远。
通风系统的气流声重新钻进耳朵,引擎的嗡鸣也回来了。
但贵宾舱里,空了。
张宏先前坐着位置,没了人影。
只有一件深灰色工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衣摆还轻轻晃了一下,像是刚被人脱下。
投影器打出的虚拟屏还亮着,停留在冥王星模型的页面。
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警告!重要目标生命信号丢失!】
【警告!重要目标生命信号丢失!】
“夸父号”指挥舱内,警报声尖锐得刺耳。
红色的警示灯在舱壁上疯狂闪烁,照亮了舰长李伟紧绷的脸。
他猛地从指挥椅上站起来,手指按向通讯器:“贵宾舱!立刻报告情况!”
通讯器里只有电流的滋滋声,没人回应。
“备用通讯!”李伟的声音发紧,“连接贵宾舱的环境监控!”
副舰长手忙脚乱地操作面板。
几秒后,指挥舱的主屏幕亮起——是贵宾舱的实时画面。
空的座椅,搭着的外套,亮着的虚拟屏,整齐的行李箱。
所有仪器都在正常运行,氧气浓度、温度、气压,一切数据都显示“正常”,除了——生命体征监测仪上,那条代表张宏的绿色曲线,变成了一条平直的横线。
“报告舰长……”副舰长的声音发颤,“张宏长官的生命信号消失,舱内无人……”
李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从业二十年,从月球运输舰的实习生做到赤霄级舰长,见过陨石撞击、引擎故障,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一个大活人,在密闭的贵宾舱里,凭空消失了。
“立刻启动最高警报!”
李伟一把抓过加密通讯器,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星环指挥部!这里是夸父号!这里是夸父号!最高级别警报!我飞船重要乘客,张宏长官于柯伊伯带边缘不明原因失踪!重复,不明原因失踪!”
联合政府总部,紧急会议室的门被撞开。
沈若芸拿着加密通讯器冲进来,脸上没了平时的冷静,声音带着颤:“总长!紧急情况!夸父号发来最高警报——张宏长官失联!”
正在和周喆、沃克讨论月球堡垒护盾进度的龙振华,猛地停下手里的笔。
他的手指还悬在文件上,笔尖的墨点落在“护盾调试95%”的字样上,晕开一小片黑。
“你说什么?”龙振华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再说一遍。”
“夸父号在柯伊伯带边缘遭遇异常,”沈若芸定了定神,尽量把话说清楚,“张宏长官的生命信号消失,贵宾舱监控显示无人,无挣扎痕迹,无外力破坏——人凭空消失了。”
“砰!”
沃克猛地拍了下桌子,高大的身躯站起来,脸色难看:“凭空消失?怎么可能!是飞船故障?还是监控被篡改了?”
周喆推了推眼镜,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眼神凝重:“不可能是故障。赤霄级的监控系统是三重备份,昆仑实时同步,篡改不了……等等,你说凭空消失?马上调监控过来!”
看完监控,一众长官都沉默了,脸色苍白。
“是那个外星人……”
安全长官沃克声音苦涩。
那似曾相识的金色光芒,分明与那个自称银河共和国文明监察员的外星人,符云使用的技术非常像。
很显然,这离奇的失踪,是外星人制造的一起劫持案件!
一众长官又惊又怒,随后一股寒意忍不住涌上心头。
外星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抓走地球文明最优秀的科学家?
难道是为了遏制地球文明发展?
可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他们如果真想阻碍地球发展,大可以使用更加直接有效的手段啊!
龙振华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他想起那天他和张宏通话的场景——张宏说要去冥王星“考察”,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决绝。
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却没追问。
现在想来,张宏应该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他不是去考察,是去“赴约”。
与在场其他人不同,龙振华第一时间就猜到了外星人带走张宏的原因——系统,张宏身上那个神秘莫测的系统。
虽然张宏一直声称他是从天启头盔获得的系统。
但他们这些知情人早有猜测,真实情况根本不是那样!
种种迹象表明,张宏身上的系统,与天启根本没有关系,而是他本人早就秘密掌握的“金手指”……
这件事,龙振华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戳破,迄今仍然是华夏方面的最高机密。
没想到,竟然连外星人也觊觎系统的力量。
难道……张宏之前说的系统不能升级的情况,是说谎了?
龙振华心里吃惊。
如果张宏真的说谎了,那么真实情况就是星环建好之后,他的系统就已经再次升级。
从之前获得1级文明全领域科技来看,这一次升级很可能是……2级文明全领域科技?!
联想到这个可能,龙振华顿时明白了外星人按耐不住行动的原因。
如果真的是那样,即便是2级文明巅峰的银河共和国,也忍不住觊觎张宏的系统啊!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张宏的安危担忧起来。
那个外星人……银河共和国,该不会用什么可怕手段抓张宏当小白鼠研究吧?甚至,强行夺取张宏身上的系统?!
心急如焚却无法跟任何人诉说秘密的龙振华,心情无比难受。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通讯器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马克”的名字。
龙振华按下接听键,马克的声音立刻传出来,带着少见的严肃:“龙总长,夸父号的事我知道了。是符云,只有银河共和国那个级别的文明,能做到这种‘空间折叠传送’,不留任何痕迹。”
“你确定?”龙振华问。
“确定。”马克的声音顿了顿,“我研究过天启文明的残留数据,他们的空间技术能精准定位个体,在不破坏周围环境的情况下完成传送。张宏……应该是被符云接走了。”
“接走?”沃克插话,“为什么只接走张宏?他们想要什么?”
马克沉默了几秒,说:“我怀疑,他想要的,是张宏身上的‘秘密’。我们都知道,张宏从天启传承中获得的科技比其他人都要多得多。或许,他身上有某种特殊性……引起了外星人的兴趣。”
……
盘古基地监控室里,刘国安站在屏幕前,盯着夸父号传回的贵宾舱画面,一动不动。
他看了足足十分钟,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让身边的沈若芸一怔:“张先生早有预料。”
沈若芸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刘国安指向屏幕角落——张宏的行李箱放在舱角,拉链拉得整整齐齐。
“你看。”他的手指点在屏幕上,“张先生出发前,我帮他收拾的行李。当时他特意让我把厚毛衣放在最上面,说冥王星冷,方便拿。但现在,行李箱里的东西摆得太规矩了,像是提前整理好,没打算用。”
他又指向那件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张先生穿衣服从不这样搭,他习惯把外套叠好放在腿上。这件外套……是故意留下的,像是在告诉我们,他是自愿走的,不是被强迫的。”
沈若芸愣住了:“自愿?张先生知道自己会被接走?”
刘国安点头,眼神里带着复杂:“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张先生……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护家人,保护地球啊……”
联合政府紧急会议室里,讨论还在继续。
沃克坚持要公开消息,调动太空军搜寻:“张宏是联合政府首席科学家,他失联了,我们必须采取行动!”
周喆反对:“不行。公开消息会引起恐慌,而且太空军根本找不到他们——对方的技术领先我们太多,搜寻只是白费力气。”
“那怎么办?”沃克的声音提高,“就这么看着张宏被带走,什么都不做?”
龙振华抬手,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周喆的冷静,沃克的焦虑,还有通过全息投影参与会议的其他长官的凝重。
“第一,封锁消息。”
龙振华的声音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对外只发布一则公告:张宏已抵达冥王星基地,进入深度科学考察阶段,暂时关闭私人通讯,相关进展将定期通报。严禁任何关于‘失联’‘劫持’的消息外传,昆仑负责监控所有社交平台,发现不实信息立刻下架。”
“第二,工作交接。”他看向周喆,“张宏留下的所有计划——月球堡垒、全球防御网络、星舰建造,由首席科学组全权接手,马克任副组长,协助协调。昆仑全程提供数据支持,确保所有项目不中断,工期不变。”
“第三,家属安抚。”龙振华的声音放轻了些,“暂时不要告诉陈文秀女士和孩子们真相。让刘国安以‘张宏进入考察关键期,通讯不便’为由,定期给家里发‘报平安’的消息,等局势稳定后,再慢慢解释。”
“第四,情报收集。”他看向玄女,“密切关注深空信号,尤其是银河共和国可能留下的痕迹。联合太空军,加强太阳系边境的巡逻,重点监控柯伊伯带和奥尔特云,一旦发现异常,立刻上报。”
所有指令清晰、明确,没有丝毫犹豫。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只有龙振华的声音还在回荡:“张宏不是鲁莽的人,他既然选择跟符云走,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守住地球,完成他留下的计划,等他回来。”
周喆点头:“我明白,总长。首席科学组这边,我会立刻组织会议,接手所有项目,不会出问题。”
沃克深吸一口气,压下焦虑:“太空军会加强巡逻,守住太阳系边境。”
刘国安:“我会协调昆仑,做好消息封锁和家属安抚的工作。”
龙振华看着他们,缓缓开口:“记住,张宏没有消失,他只是去了更远的地方,为人类文明争取时间。我们不能让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