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的旗舰“楼船飞庐”如同移动的海上堡垒,破开深蓝色的波涛,威严地驶向已成修罗场的胶东海域。船头,周瑜一身素白锦袍,外罩轻甲,头戴纶巾,羽扇轻摇,俊朗的面容沉静如水,唯有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倒映着远处火光冲天、厮杀惨烈的战场,闪烁着冰冷的算计。
“大都督!甘将军缠住了李俊主力!我军主力压上,定可一战荡平渤海贼寇,直取胶东湾!”副将凌操(凌统之父)兴奋请战。
“不急。”周瑜羽扇微抬,声音清越如泉,“李俊乃孙逊麾下水战第一人,其舰船犀利,水鬼难缠,甘宁虽勇,亦难速胜。我军远来,当以势压人,迫其自乱阵脚。”他目光扫过战场,精准地捕捉到了河北舰队后方,那几艘体型臃肿、行动迟缓的运输船,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传令!”周瑜羽扇遥指,“前军斗舰二十艘,佯攻李俊舰队左翼!中军楼船、斗舰五十艘,目标——河北军后方粮船队!弓弩齐发,火矢覆盖!给我烧了他们的粮草!”
“得令!”令旗挥动!庞大的江东水师如同精密的机器,迅速变阵!二十艘斗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扑李俊舰队的侧翼,牵制其兵力!而五十艘主力战船,则在楼船巨舰的带领下,绕开正面战场,如同巨大的钳子,狠狠夹向李俊舰队后方那支致命的软肋——满载着青州前线急需粮秣的运输船队!
“糟了!周瑜的目标是粮船!”李俊在激战中瞥见江东水师的动向,心头巨震!与甘宁的厮杀已让他无法脱身,眼睁睁看着那支庞大的江东舰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群,扑向毫无抵抗能力的粮船!
“保护粮船!快!”李俊嘶声怒吼,试图分兵回援。
“想走?问过你甘爷爷的刀没有!”甘宁狂笑,攻势更加疯狂,死死缠住李俊和“海蛟号”周围的护卫舰船。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李俊的心!粮船一毁,前线数万大军将陷入断粮危机!青州防线,将不攻自破!周瑜这一手,毒辣至极!
---
**粮船队。**
看着如乌云般压来的江东巨舰,看着那密集如雨的火箭腾空而起,划着死亡的弧线射向自己,粮船上的水手和押运士卒面无人色,眼中充满了绝望。
“完了…全完了…”
“弃船!跳水逃生吧!”
混乱在蔓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低沉、悠长、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陡然从西北方向的海域传来!这号角声不同于任何已知的舰队信号,带着一种原始而苍茫的野性!
紧接着,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西北方的海平线上,出现了数十个…移动的“小山包”?不!是数十艘造型奇特到匪夷所思的“船”!它们没有桅杆,没有风帆!船体低矮宽阔,覆盖着厚厚的、浸透桐油的皮革和茅草!船头尖锐,两侧装有巨大的、如同雪橇般的滑板!最令人惊骇的是,驱动这些怪船的,不是桨也不是帆,而是…成百上千头膘肥体壮、被缰绳牢牢固定在船体两侧的辽东骏马!
这些骏马大半身浸在齐胸深的海水中,口鼻戴着特制的防浪罩,在船夫皮鞭的驱策和号角的指挥下,如同不知疲倦的永动机,奋力地划动着强健有力的四蹄!激起的浪花在船后拖出长长的白色尾迹!整支船队,以一种超乎想象的、蛮横而狂暴的速度,劈波斩浪,直冲战场核心!
“那…那是什么怪物?!”无论是江东水师还是河北水卒,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如同从远古神话中驶出的“骑兵海船”惊呆了!
“是呼延将军!!”李俊身边的亲兵突然狂喜地尖叫起来!
只见为首一艘最大的“马船”船头,一员大将铁塔般矗立!他身披重甲,手持两条水磨钢鞭,赤红色的虬髯在海风中狂舞,正是“双鞭”呼延灼!他身后,是数百名同样身披重甲、杀气腾腾的幽州突骑精锐!他们竟然将战马也带上了这怪船!
“呼延灼?!他…他不是在辽东练骑兵吗?怎么会从海里冒出来?!”甘宁也傻眼了,攻势为之一滞。
“哈哈哈!周瑜小儿!甘宁莽夫!尔等只知水战,焉知我河北铁骑,亦可踏浪而来?!”呼延灼的狂笑声如同惊雷,压过了海风的呼啸,“儿郎们!随我破敌!目标——江东楼船!撞上去!!”
“吼!!”船上的幽州突骑发出震天的怒吼!他们竟纷纷翻身上马!在这颠簸的海船上,人马合一!这需要何等惊人的骑术和默契?!
“驾!!”呼延灼钢鞭一指!双腿猛夹马腹!
“嘶聿聿!”他胯下的宝马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嘶鸣!竟带着主人,从“马船”低矮的船头,一跃而下!不是跳海!而是踏着那些奋力划水的马群开辟出的、相对平稳的水道,如同天兵下凡,朝着最近的江东斗舰猛冲过去!
紧接着,数十名最精锐的幽州突骑,如同下饺子般,驾驭着同样训练有素的战马,紧随呼延灼之后,跃离“马船”,踏浪冲锋!马蹄翻飞,踏碎浪花,竟在这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跑出了骑兵冲锋的狂暴气势!
“天…天马下凡?!”
“骑兵…在海面上冲锋?!”
这匪夷所思、超越常理的景象,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江东水兵吓得魂飞魄散,连弓弩都忘了发射!
呼延灼一马当先!借着战马冲刺的狂暴惯性,如同炮弹般狠狠撞上了那艘江东斗舰的船舷!
轰!
巨大的冲击力让斗舰剧烈摇晃!呼延灼借着冲势,钢鞭狠狠砸在船舷上,硬生生砸出一个缺口!他顺势翻身而上,落在甲板之上!
“挡我者死!!”双鞭挥舞,如同两条出海蛟龙!瞬间将几个呆若木鸡的江东水兵砸得骨断筋折!
紧随其后的数十名幽州突骑精锐,也纷纷以各种方式登船!有的直接撞破船舷,有的抛出钩索攀援而上!如同虎入羊群,在狭窄的甲板上展开了他们最擅长的步战砍杀!重甲、钢刀、悍不畏死的凶悍气势,瞬间将缺乏近战准备的江东水兵杀得人仰马翻!
“疯子!都是疯子!”甘宁看得头皮发麻!他从未见过如此凶悍、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敌人!
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那些造型怪异的“马船”,在呼延灼率队登舰缠斗的同时,并未停下!它们凭借覆盖厚甲和茅草的坚固船身,以及船头尖锐的撞角,在船夫皮鞭的驱策下,驱使着水中的马群,朝着江东舰队最核心的楼船和大型斗舰,发起了野蛮的冲撞!
“避开!快避开!”周瑜的旗舰上,凌操惊恐地嘶吼。
但哪里避得开?!这些“马船”速度极快,目标明确,如同蛮牛般横冲直撞!
轰隆!轰隆!轰隆!
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声接连响起!
一艘江东楼船的侧舷被撞开巨大的破洞!冰冷的海水疯狂涌入!
一艘大型斗舰的船头直接被撞得粉碎!船体迅速下沉!
那些负责保护粮船的江东斗舰,更是如同纸糊般,在“马船”的野蛮撞击下纷纷解体!
海面上,江东舰队的阵型瞬间大乱!火光、浓烟、沉船的漩涡、漂浮的碎片和挣扎的落水士兵交织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周瑜精心布置的钳形攻势,被呼延灼这从天而降(海)的“踏浪铁骑”和野蛮冲撞的“马船”,彻底搅得天翻地覆!
“大都督!船阵已乱!呼延灼的疯子正在登船近战!我军…我军损失惨重!是否暂退?”凌操看着旗舰周围陷入混乱的战局,焦急万分。
周瑜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极其难看。他紧握着羽扇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呼延灼的出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种“骑兵海战”的疯狂战术,更是闻所未闻!打乱了他所有的部署!他引以为傲的江东水师,竟然被一群在海上跑马的“旱鸭子”打得阵脚大乱!
“鸣金!收拢阵型!向东南方向…撤退!”周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命令。他知道,奇袭胶东湾的计划,已经彻底破产。再纠缠下去,损失只会更大。
凄惶的鸣金声在江东舰队中响起。甘宁看着陷入混乱、开始撤退的本阵,不甘地怒吼一声,一刀逼退李俊,也只得下令脱离战斗,掩护旗舰撤退。
“想跑?!留下吧!”呼延灼杀得兴起,浑身浴血,如同魔神,还想追击。
“呼延将军!穷寇莫追!护住粮船要紧!”李俊及时喝止。他看着海面上狼藉的战场,江东舰队仓皇远去的帆影,还有那几十艘造型怪异、如同救世主般出现的“马船”,以及船边那些还在奋力划水的辽东骏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呼延兄!你怎么…?”李俊驾着小船靠近呼延灼所在的“马船”,依旧难以置信。
呼延灼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和海水,咧嘴大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嘿嘿!主公和吴军师神机妙算!早就料到曹操吕布攻我西、南,江东必会趁火打劫!辽东那边,皇甫端兄弟的良驹都快把草场啃光了!凌振兄弟就琢磨出这‘冰海雪橇船’的玩意儿!本来是在辽东冰原上用的,改装一下,加厚蒙皮,多挂几层油布茅草,再配上咱这些能在冷水里泡几个时辰的辽东马,嘿!还真就成了‘踏浪铁骑’!主公密令,命我率三千幽州突骑和这几十艘怪船,借冬季洋流和北风之助,沿海岸线一路潜行南下!就为了今日,给周瑜小儿一个惊喜!”
他拍着船身厚厚的茅草护甲:“这玩意儿,防火箭一流!撞角是精铁所铸,结实得很!就是苦了这些马儿…不过值了!李俊兄弟,粮船没事吧?”
“没事!一根毛都没少!”李俊看着完好无损的粮船队,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激和敬佩。孙逊和吴用,竟然将辽东的骑兵、凌振的奇思妙想、冬季的洋流,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投下了这枚足以扭转东线战局的“惊雷”!
“走!回港!犒赏三军!给这些立下大功的辽东骏马,喂最好的豆料!”李俊豪气干云地下令。
渤海之上,硝烟渐散。江东水师狼狈远遁,留下破碎的船骸和失败的阴影。河北的“踏浪铁骑”和怪异的“马船”,如同神话般矗立在胜利的海域。这场惊世骇俗的海陆奇袭战,以河北军不可思议的逆转告终!青州的东大门,不仅守住了,更用最震撼的方式,向天下宣告了河北底蕴的深不可测!而周瑜那柄从未失算的羽扇,第一次,在渤海的风浪中,感受到了沉重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