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讲述完回溯的经历后,内海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说拯救古利特的方式……是偷袭他?”
内海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算什么拯救?而且你们之前对裕太说‘现在的状况是古利特造成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古利特一直在保护这个城市,怎么可能……”
他的话被裕太打断了,裕太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干涩但清晰地响起:
“安奇和阿诺西拉斯告诉我……当前发生的所有异常,宇宙融合、怪兽失控、包括之前那些被强化的怪兽……根源都在古利特自身。”
“什么?”
这次不只是内海,连一直靠在墙边、眉头紧锁的六花也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她快步走到裕太身边,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语气急促:“裕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古利特他……”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
裕太猛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痛苦、困惑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确信。
“但他们就是这么说的!而且……而且古利特刚才确实消失了,安奇也确实……”
“响裕太,你脑子是不是被刚才的冲击震坏了?”
一个冰冷中带着明显讥讽的声音插了进来。
沈夜直起身,走到裕太对面,他没有看旁边的蓬,也没有看门口的安奇和阿诺西拉斯,目光直接锁在裕太脸上。
“古利特是虚拟世界的特工,是数据生命体,他一直以来都在对抗怪兽,守护这个城市,甚至还对付过亚历克西斯和后来的麻烦,现在你告诉我说,这一切混乱的根源是他自己?”
沈夜摇了摇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你是亲眼见过他战斗的,听过他解释自己的使命的,一个守护者,突然变成了破坏的源头?这种话你也信?你是太天真,还是被刚才的变故吓傻了?”
“我没有!”
裕太激动地反驳,声音有些发抖。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安奇他们……”
“他们?”
沈夜打断他,侧过头,目光终于扫向门口沉默不语的少年安奇和怪兽少女。
“两个来历不明、突然出现、一上来就说要关停古利特意识的家伙?一个是咱俩之前提过的、早在城市存在前就活着的原生怪兽,另一个……”
他的目光在少年安奇那覆盖着黑色眼罩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是某个其他时期的安奇,他们说的话,比你和古利特并肩作战这么久的经历更可信?裕太,动动脑子!”
“可是古利特确实消失了!马克斯他们也都消失了!”
裕太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巨大的压力和混乱的信息让他几乎要崩溃。
“如果古利特没问题,那刚才偷袭他、让他消失的又是谁?如果安奇他们在撒谎,那蓬为什么能和他们在一起,还知道那些事情?”
“这正是问题所在!”
沈夜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烦躁。
“我们需要的是解释,是证据,而不是这种没头没尾、自相矛盾的指控!古利特守护这个世界这么久,你现在因为他消失——而且还是被偷袭消失——就转头相信别人说他是罪魁祸首?你的信任就这么廉价?”
“我没有不信任古利特!我只是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裕太几乎是吼了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好了!都别吵了!”
一个清冷、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音量不大,却瞬间压过了两人的争执。
阿诺西拉斯抬起一只手,示意众人安静,她红色的瞳孔缓缓扫过情绪激动的裕太、一脸不忿的沈夜、焦急的内海和担忧的六花,最后落在蓬和少年安奇身上。
“争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紧迫感,“如果你们还想救回消失的人,阻止事态继续恶化,就安静下来,听我把话说完,再耽误时间,争论这些无意义的问题,等到所有宇宙都被彻底吞噬,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所有宇宙……吞噬?”
内海喃喃重复,脸上的愤怒被震惊取代,六花扶着裕太肩膀的手也收紧了些。
沈夜抿紧了嘴唇,虽然脸上依旧带着怀疑,但也没再继续反驳,阿诺西拉斯的话里提到了所有宇宙,这尺度远超他们刚才争论的范畴。
店内暂时安静下来,只有众人或粗重或压抑的呼吸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阿诺西拉斯和少年安奇身上。
沈夜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但他的问题没有直接指向古利特,而是转向了另一个关键点:
“在讨论古利特是不是源头之前,我有个更直接的疑问。”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蓬和门口的少年安奇与阿诺西拉斯。
“刚才消失的人,我留意了一下,新世纪中学生五个,全没了,失马队那边,梦芽、历、千濑,还有那个貉,也没了。
雷克斯也没了。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不是杜鹃台这个世界原生的居民,是外来者。”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阿诺西拉斯:“但这里就有个矛盾,我,沈夜,我也不是杜鹃台原生的,我是从其他宇宙掉到这里的,为什么我没消失?还有蓬——”
他看向蓬,“按你的说法,你和他们在一起,但你现在站在这里,以及,你们两位——”
他的目光转向少年安奇和阿诺西拉斯,“显然也不是杜鹃台原装的,为什么我们几个外来者还好好站着?”
阿诺西拉斯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她微微点头,回答道:
“你观察得很仔细,消失的那些人,准确来说,是与杜鹃台世界没有核心力量绑定的外来者。
他们在之前的重置中被判定为冗余变量,暂时被排斥出了这个当前作为融合核心的世界。”
“重置?融合核心?”
内海捕捉到关键词。
阿诺西拉斯没有立刻解释这两个词,而是先回答了沈夜关于自身的疑问:
“至于你,沈夜,你的情况特殊,你虽然来自其他宇宙,但你在杜鹃台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并且……”
她红色的瞳孔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你以你自己的方式,深度汲取并融合了这个世界的特定力量,你的力量核心,已经打上了这个世界的部分印记。
在重置的判定中,你不再被视为纯粹的外来冗余,而是与这个世界产生了强关联的异常存在,因此未被排斥。”
沈夜没有立刻说话,阿诺西拉斯的话,印证了他之前的某些模糊感知,他胸口暗曜核心的确在杜鹃台吸收了不同性质的能量,尤其是之前在边界电车上的异常加速……看来那不仅仅是充能那么简单。
“那……那我呢?”
蓬有些紧张地问,“我……我应该也不算这里的原生居民吧?我之前的世界是不如归台……”
“因为我们把你强行留下了,不然你也会像他们一样消失的。”
这次是少年安奇开口了,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在我们身边,你被纳入了正常的范畴,重置的力量在排斥外来者时,绕过了你。”
这个解释听起来有些绕,但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大概明白自己是因为和安奇他们组队才幸免于难。
内海这时再次将话题拉了回来,他的语气比刚才冷静了许多,但问题依旧尖锐:
“好,就算人员的消失有了解释,那么回到最根本的问题——古利特,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成为你所说的……混乱的根源?我无法理解。
他是英雄,是守护者,这是我们都亲眼见证过的。”
阿诺西拉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用一种缓慢而清晰的语调开始叙述:
“你们所认知的古利特——那个与响裕太一心同体、战斗在杜鹃台街头的电子巨人——并非其完整本质。
他更像是某个更宏大存在的一个……分身,一个为了执行特定使命而被塑造出来的虚拟世界特工形态。”
她看向那台黑屏的电脑。
“古利特最初是一种没有固定形态的能量生命体,它的形象、名字、以及使命,是被赋予的,是人类,用他们的虚构能力和想象力塑造的。”
“等等。”
沈夜出声打断,眉头紧锁,脸上露出明显的不解和怀疑。
“你这说法,和古利特自己告诉我们的完全不同,他明确说过,他来自超级世界,是一名特工。
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被人类想象塑造出来的能量体了?这两套说法根本对不上,到底哪边是真的?还是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幕?”
店内再次安静下来,等待着阿诺西拉斯解开这个最根本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