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双臂抱在胸前,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手臂,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人类集体的虚构和想象,创造了古利特这个形象和使命,而古利特又在与人类的长期互动中,反过来掌握了这种虚构的力量,甚至用它来创造宇宙?这逻辑链条听起来既宏大又……荒谬。
沈夜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番,他也是人类,还是从另一个现实的地球来的,怎么就没感觉自己有什么凭空创造宇宙的潜质?
合着这创世古利特的力量就这么不讲道理,全凭想就能成真?想象自己赢就能赢,想造个宇宙就能造?这能力简直逆天到违反了他认知里的一切基本法则。
如果力量真的可以如此唯心地无限增长,那所谓的修炼、吞噬、进化,岂不是成了笑话?
但吐槽归吐槽,现实的诡异就摆在眼前——人确实消失了,世界确实在融合,古利特也确实被关停了。
阿诺西拉斯和那个少年安奇说出的信息,虽然离奇,却莫名地能解释得通许多矛盾之处。
他压下心中那股荒诞感,抬起手打断了可能再次响起的质疑声,目光变得锐利,像刀子一样刮过阿诺西拉斯平静的脸庞:
“离谱的设定先放一边,我比较在意的是,就算古利特——或者说那个创世古利特真有这么离谱的能力,我也不相信他会主动搞出这么个宇宙大融合、还把自家特工意识都弄没了的烂摊子。
这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利益,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肯定。
“肯定有别的什么东西,或者说,别的谁,在背后搞鬼,在推动这件事,对吧?”
阿诺西拉斯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根据我的感知,有一股外来的、充满恶意的意志,正在强行引导,将其他本应独立的宇宙,塞进创世古利特不断膨胀的体内。
其目的,正是为了攫取创世古利特那源于虚构的本质力量,这种力量……理论上,只要想象和信念足够,确实没有明确的上限。”
“没有上限的力量……”
内海低声重复,脸上血色褪去了一些,这个概念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重的恐惧。
“到底是谁?”
裕太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发颤。
“是亚历克西斯吗?他难道没有死透?还是……其他宇宙里,有更可怕的敌人盯上了这里?”
沈夜摊开手,做了个不知道的手势:
“现在情报太少,瞎猜没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环视众人,“这个躲在幕后的家伙,绝对极其了解创世古利特的底细,了解这种虚构力量的运作方式。
甚至可能……早就潜伏起来,窥视这份力量很久了,只有了解,才能利用,才能制定出这么精准的破坏方案。”
他话锋一转,重新看向阿诺西拉斯和一直沉默得像块冰的少年安奇:
“不过,在讨论怎么揪出这个黑手之前,我还有个问题。”
他的语气带着探究。
“这些关于古利特本质、关于宇宙融合、关于幕后黑手的信息,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听起来,这可不是随便观测就能得到的情报,而且……”
他加重了语气。
“既然你们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非要等到敌人行动开始后才跑出来说这些?”
这个问题问得尖锐,也问出了裕太、六花和内海心中的疑惑,蓬也看向阿诺西拉斯,他虽然是跟着两人回来的,但很多细节也并不清楚。
阿诺西拉斯轻轻吸了口气,那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并非我们刻意隐瞒,或不想及早警示,而是在创世古利特所创造的宇宙体系内部,存在一种……可以称之为自动修复或者说信息屏障的机制。”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易懂的表述:
“这股力量维系着各个宇宙的基本稳定和叙事逻辑,任何可能颠覆现有认知、破坏宇宙稳定性的异常信息,都会受到这股力量的压制和屏蔽,难以传递给你们这些身处故事内部的个体。
我们之前并非没有尝试过接触你们,或传递信息,但都被这股力量干扰、阻断、甚至扭曲了,直到现在……”
“现在怎么了?”
内海立刻追问,“这种自动修复机制失效了?”
“不是失效。”阿诺西拉斯摇头。
“是创世古利特被强行催动的融合进程,其规模和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修复之力能够及时压制和修正的极限。
就像洪水冲垮了堤坝,屏障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和薄弱点,我们才得以趁此机会,突破阻碍,来到你们面前,说出这些被屏蔽已久的真相。”
原来如此,信息被宇宙本身的规则屏蔽了,这个解释虽然依旧超出常理,但结合他们经历的种种异常和重置,反而有种诡异的说服力。
沈夜点了点头,算是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他没有就此放过,目光转向少年安奇:
“那你呢?这位原生怪兽小姐能感知世界核心的变化,我能理解。可你……”
他打量着安奇。
“你又是凭什么知道这些?还有关停古利特特工的意识是要干什么?”
众人的目光随之聚焦到少年安奇身上,这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气质冰冷的独眼少年,在沈夜咄咄逼人的追问下,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用那种缺乏起伏的语调开口:
“我并非诞生于杜鹃台,我来自创世古利特在更早时期创造的另一个宇宙,在我的宇宙里,我以安奇的身份存在和活动。”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又似乎指向某个无形的存在。
“而我之所以能知晓,是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携带着部分创世古利特的意识碎片。
我能模糊地感知到他的状态,他的痛苦,以及……那股强行干扰他、扭曲他意志的外来力量,至于古利特特工……”
他看向裕太。
“他是创世古利特为了与这个虚拟世界交互而投射出的终端,其状态与创世本体深度关联。
当本体被严重干扰,终端也会出现异常,甚至成为不稳定因素,我之所以中断其活动,是阻止情况恶化的临时措施。”
意识碎片?来自其他宇宙的安奇?
信息量再次爆炸,但这一次,沈夜没有立刻质疑或吐槽。
他闭上眼睛,快速地将所有获得的信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创世古利特的存在与力量本质、幕后黑手的干预、宇宙融合的真相、修复之力的屏障、原生怪兽的感知、意识碎片的共鸣……
几秒钟后,他重新睁开眼睛,目光扫过店内每一个人,语气变得清晰而冷静:
“好了,情况我大概理清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很明确,有两个。”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找到那个躲在幕后、试图夺取创世古利特力量的混蛋,阻止他,或者干掉他,这是根源。”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在解决根源的同时,想办法稳住那个正在失控的创世古利特。
只有他稳定下来,消失的人才有可能回来,这个杜鹃台世界,还有其他被卷入的宇宙,才不至于被彻底吞噬消化掉。
当然,也包括那个被关停的古利特特工意识,如果还有救回来的可能的话。”
裕太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震惊和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坚定:
“我会尽我所能!不管是为了救回古利特,还是为了保护大家,保护这座城市,我都绝对不会让那个幕后黑手的阴谋得逞!”
“我也一样!”
蓬立刻站到裕太身边,声音不大但很坚决。六花和内海对视一眼,也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尽管前路未卜,敌人强大到难以想象,但同伴消失、世界危机的现实摆在面前,他们没有退缩的余地。
少年安奇微微颔首,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阿诺西拉斯红色的瞳孔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沈夜看着眼前这几张或坚定、或凝重、或平静的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温暖、但至少表明态度的弧度:
“行吧,虽然情况麻烦得要死,对手可能强得离谱,但坐以待毙也不是我的风格,临时同盟,算我一个,不过……”
他话锋一转,看向阿诺西拉斯和少年安奇。
“计划怎么做?第一步往哪儿走?你们俩知道的比我们多,总该有点头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