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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睁开双眼，短暂的耳鸣过后，屏幕上普瑞塞斯的影像如同烧灼般清晰地烙印在视网膜上——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几乎将脸贴上了冰冷的屏幕。
“普瑞塞斯，是你。”我定了定神说，“我会站在这里，只能说明——是你输了。”
“真是可怕的手段，是我轻视了现在的你，这次确实是我的失策。”
话虽这么说，但她脸上的表情和台词一丁点也不适配。如果这是一出戏剧，那她一定是个不入流的演员。
她说：“我已经放弃了对切城的围攻，不过有些东西启动了就没办法回退……你知道的。”
“*龙门粗口*。”
“龙门？我知道你会派人去龙门救那只白兔子，但我想你现在可能会更加烦恼该怎么离开罗德岛。”
她说着用眼神示意我看后边。
不寒而栗。我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我踉跄着后撤几步，却似乎踩到了什么柔软的编织物。低头看去，才发现华法琳医生的脸色十分不对劲。她整个人正蜷缩成一团，用手竭力捂住嘴巴和鼻子，身体无法控制般颤抖着。
感受到我靠近，她的瞳孔几乎缩成针尖——
“别过来！”
尖利的声音撕裂空气，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后蹭，脊背紧紧抵住冰冷的金属墙壁，仿佛要嵌进去一般。
“你做了什么！”
我向来是一个挺愿意听劝的人。和塔露拉或是霜星那种明知道不行还要上的铁血战士不同，我是那种会为自己挖地道疏通堵塞的人。
——所以我马上听话闪开了。
然而，这间医疗室的空间实在有限。远离华法琳，就意味着无可避免地再次靠近了那个源头。
我被迫回到了原点，重新站在了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屏幕前，直面着普瑞塞斯——这个目前看来近乎无解的敌人。
普瑞塞斯，目前看来近乎无解的敌人。
以阿米娅在几次接触中表现出的状态，再来一百次，她也想不出这种“声东击西、再埋杀招”的连环毒计。
所以只能是普瑞塞斯——哪怕是赛博朋克状态下的她也依然令我感到头秃。
屏幕里的她借助pRtS观摩着一切，满脸微笑替我贴心答疑解惑：“很难描述，但我愿意将她这种状态解释为甲基苯丙胺中毒……博士，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在这些血魔感知里有多么美好，多么令它们沉醉。”
我不想接她的话，而是接着问：“……你做了什么？”
听我这么问，另一端普瑞塞斯脸上的完美微笑，罕见地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但她很快调整过来，那微笑重新变得无懈可击。
“我只是解除了她给予自己的枷锁。那些她为了扮演‘医生’这个角色，为了压抑血魔那与生俱来的对生命的贪婪本能，而日复一日施加在自己灵魂上的沉重枷锁。”
“我让她重新‘认识’了自己。认识了自己最真实、最原始的‘渴望’。”她的视线缓缓移回我身上，那眼神空洞而深邃，“而这份‘渴望’的源头……博士，正是你本身。你根本没有自觉，你的存在本身对这片大地上所有生物而言，是这世上最无法抗拒的诱惑。”
“罗德岛的所有人，它们过去离现在的你最接近。所以我移开了大家用来蒙蔽自己的眼罩，让它们面对真实的自我。”她吐了下舌头，笑容中多了一丝玩味，“当然，我也添加了自己一点点‘私心’，才最终呈现出你看到的这个效果。”
“所以你在玩弄人心。”我总结。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下颌骨因用力咬合而传来的剧痛告诉我——我正咬紧牙关，几乎要将它们碾碎。
普瑞塞斯没有否认，而是微笑着说：“每个人都应该诚实面对自我，这还是我们过去数次‘辩论’过后，你我都曾认同的结论。”
我再次哑口无言。
我很想说去你妈的狗屁，你真把自己当成造物主了？我想上去替这里许多人给她一个大嘴巴子。
但我没有这么做，也没办法这么做。
就在这愤怒与无力交织的顶点，一些画面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篝火旁，孩子们挤在身边，小脑袋蹭着我的胳膊，央求再来一段睡前故事，他们的眼睛比星星还要闪烁明亮。
霜星在训练之余，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呵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开一片短暂的温柔。
塔露拉在摇曳的烛光下，对着简陋的战术地图眉头紧锁，火光在她坚毅的侧脸上跳跃。
凯文永远在默默忙碌的背影，递来的那杯恰到好处的温水，日夜守在我身边的执着。
这些与整合运动共度的、粗糙却浸满生命温度的碎片，带着篝火的暖意、汗水的咸涩、泥土的芬芳和搏动的心跳，汹涌地冲刷着普瑞塞斯构筑的那套冰冷、精密、高高在上的逻辑。然而，伴随这份温暖而来的，并非救赎，而是心中第一次剧烈翻腾起的、刺耳而冰冷的杂音，如同玻璃在灵魂深处碎裂：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写入基因底层的逻辑代码所驱动的、一种无法抗拒的生物本能，就像飞蛾注定扑向火焰，就像植物本能追逐阳光。
华法琳那无法控制的“渴望”，以阿米娅为首罗德岛干员们扭曲的执着，整合运动战士们无条件的信任……是否都只是这冰冷代码在不同个体上的本能表达？
那么我——
这个被“渴望”的焦点，这个被本能追逐的“源头”——
我的挣扎，我的痛苦，我为之战斗、为之牺牲的一切……
是否都只是一场宏大程序设定下的、可悲的幻觉？
我感到了不安。
“大学生……”
就在我沉溺于这足以吞噬灵魂的冰冷旋涡中时，一个微弱得几乎要被警报和心跳淹没的声音，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光线，艰难地、却无比清晰地钻入了我的耳膜。
“请……握紧我的手……”
“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