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指尖还未触及他的衣袖，荒川肆忽然侧身避开了。
动作并不激烈，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疏离，像是害怕自己身上暴烈的寒意会灼伤她。
蝴蝶忍的手僵在半空，掌心还残留着未散的凉意。
她看着他微微垂下的睫毛，那双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愤怒、悔恨，还有某种近乎绝望的克制。
“肆……”
她再次唤他，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刀刃上的雪
“你看着我。”
荒川肆终于抬眸。
四目相对的瞬间，蝴蝶忍看到他眼底那片风暴依旧汹涌，却在她目光落下的刹那，稍稍平息了一丝。
“你从来不会违反队规。”
她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
“更不会……失去控制，对吗？”
说着，她走近荒川肆，伸手轻覆上他的脸。
荒川肆一愣，却没有躲。
指尖触到他皮肤的刹那，寒意如刀锋般刺骨，却比刚才更易察觉
像是某种刻意压抑的沸腾，在她靠近时骤然翻涌，又被他死死按回深海。
荒川肆没有抽手。
他垂着眼睫，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
“我……只是不想让这群人渣活下去……”
蝴蝶忍的指尖微微收紧，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她微微一笑，安慰似的把他抱到怀中，轻轻的将下巴轻轻搁在他发顶，手指温柔梳理着他冰凉的发丝。
荒川肆被这动作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的想要挣脱，手臂本能地抬起，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停住了。
像是一头濒临失控的野兽，明明渴望温暖，却又害怕自己的利爪会伤害对方。
蝴蝶忍没有躲开。
她只是轻轻收紧了手臂，将他往怀里带了带，他周身的寒气冻的她身体都在发抖，但她始终没放手
声音温柔得近乎固执
“我知道。”
荒川肆的呼吸一滞。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进了他拼命筑起的防线。
“我知道你不是滥杀的人。”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后颈
“我知道你在克制……可你更该知道，你现在得冷静。”
荒川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眸微微颤动。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可他们该死。”
蝴蝶忍沉默了一瞬。
她当然明白他的愤怒——那些无辜者的血，那些靠鬼活下去的人，任谁见了都无法无动于衷。
可正因如此，她才更清楚，不能让他动手。
因为愤怒一旦失控，就会变成另一种暴力。
而暴力……从来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缓缓抚过他的脸颊，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兽。
“可你要想一想你的妹妹啊，她不也快入队了吗，你若这时候违反队规，要她怎么办?你们不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吗？你想让他伤心吗？
还有锖兔和义勇他们，你希望他们怎么看你？又希望其他队员怎么看待你们？”
她顿了顿，声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只余下平静而坚定的语调
“还有……我，你又该让我怎么面对你呢，明明我……是那么喜欢你
你难道想要我亲眼看着你亲手斩断自己坚守的原则，看着你被愤怒吞噬，变成另一个人吗？
你忍心吗？肆……你忍心让一个喜欢你的人，亲眼见证你亲手毁掉自己吗？”
荒川肆愣住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击得措手不及。
他周身的寒气也因为这句话而骤然消散，仿佛春雪融于暖阳。
他惊讶的抬头，对上了蝴蝶忍那双含着泪光却依然温柔的眼睛，看见她被自己冻红的双手。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狠狠松开，酸涩与慌乱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忍……”
他喉咙发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他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这样的话——不是责备，不是劝诫，而是赤裸裸的、带着颤抖的告白。
“你……”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你疯了吗？”
蝴蝶忍轻轻笑了，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砸在他冰凉的皮肤上，却烫得惊人。
“是啊，我疯了。”
她承认得坦然，手指缓缓抚过他的眉骨、鼻梁，最后停在唇边
“疯到明明知道你会将我冻伤，却还是忍不住想抱紧你。”
荒川肆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某种锋利的东西刺穿了心脏。
蝴蝶忍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的唇边，温度透过冰冷的皮肤渗入他的血脉，烫得他几乎战栗。
他更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这样直白的情感击中——不是刀刃相向的痛楚，不是鲜血淋漓的绝望，而是这样柔软的、近乎愚蠢的执着。
“忍……”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该推开她的。
他该冷笑一声，说“别天真了”，或者干脆转身离开，
可他却连指尖都动不了，只能任由她的眼泪落在自己的皮肤上，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他忽然抬手，指尖微微发颤，像是怕惊碎什么易碎的东西，最终却只是轻轻覆上她的侧脸。
神情柔和下来
“……笨蛋。”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温柔。
蝴蝶忍怔住了，眼泪还悬在眼睫上，却突然笑出了声——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又像是被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所有伪装。
“是啊，我是笨蛋。”
她吸了吸鼻子，指尖却悄悄收紧，像是要把这份温度刻进骨血里
“那你愿不愿意听我这个笨蛋的呢？”
荒川肆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或者说，在蝴蝶忍说出“明明我……是那么喜欢你”时，便已经无法再愤怒了……
他望着她，那双含泪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脆弱却倔强，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她喜欢他。
不是敬佩，不是同情，不是责任，而是那种会为他哭、为他笑、甚至愿意陪他一起坠落的喜欢。
荒川肆忽然觉得喉咙发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那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他只能微微一笑
“……好，我听你这个笨蛋的……为了璃，也为了你。”
蝴蝶忍微微一怔，随即眼眶更红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可这次却带着掩不住的欣喜。
她轻轻点头，指尖还停留在他的脸颊上，像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真的？”
荒川肆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将她拉近
不是粗暴的拽扯，而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她
他的动作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一场梦，可蝴蝶忍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烫得她心跳都乱了节奏。
“……笨蛋。”
他低声重复，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这种时候，居然还在问‘真的吗’……”
蝴蝶忍破涕为笑，眼泪还挂在脸上，却笑得像个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
“因为……太好了啊。”
荒川肆望着她，忽然觉得胸腔里那股压抑已久的情感几乎要溢出来。
他知道，自己会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动摇到这种地步
但他不知道，能让他变成这样的还有别人……
想起蝴蝶忍的告白，他的脸上又泛起微红，但他并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份情感
说他没有一点感觉吧，是不可能的，但他总感觉进展有些快了。
于是他缓缓站起身，在蝴蝶忍担心的目光下走向了那只被定在墙上的鬼，手起刀落，恶鬼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溅在石墙上，像一场骤然停歇的暴雨
他甩血收刀，转身时，眼底已是一片澄明。
他冷眼看着那个老板娘婆婆，对方正瑟缩在角落，脸上还挂着未干的冷汗与恐惧。
“婆婆，念在你确实给我们提供了住的地方，”
他顿了顿，像看垃圾似的说道
“这次——就饶你一命。”
声音很轻，却像一柄无形的刀，狠狠劈开了方才还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杀意。
说完，他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蝴蝶忍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她连忙擦掉眼泪，快步跟上，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夜风拂过，吹散了屋内残存的血腥气，也吹散了两人之间那些未说出口的沉重。
荒川肆的脚步依旧沉稳，但蝴蝶忍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已经不再如方才那般濒临崩溃。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屋子。月光洒在地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像是要融为一体。
老板娘婆婆瘫坐在地上，看着他们的背影，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荒川肆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仿佛她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蝴蝶忍走在稍后一步的位置，目光落在荒川肆的背上。
他的背影依旧冷峻，可她知道，那具看似无坚不摧的身体里，藏着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
他愿意为了她，恢复冷静。
他愿意听她这个“笨蛋”的话。
这就够了。
她悄悄握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而这场风波，终于落下了帷幕。
走了一会儿，荒川肆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蝴蝶忍，
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水痕，却掩不住那双眸子里盛满的光亮。
“那个……你刚刚说的喜欢我……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风一吹就会消散，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迟疑。
蝴蝶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笑容比月光还要温柔几分。
“……傻瓜，”
她轻声说道，像是在学他刚才的语气
“这种问题，还要问第二遍吗？”
荒川肆怔住了，眼睫微微颤动，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什么最柔软的地方。
他张了张嘴，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冷峻如霜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无法掩饰的动容。
“……嗯。”
他最终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像一声极轻的叹息，却比任何誓言都要郑重。
蝴蝶忍走上前，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指尖微微发颤，却又坚定得像是要抓住整个世界。
“那……”
她仰起脸，月光在她眼中碎成细碎的光斑
“你要怎么回应我这个笨蛋的心意呢？”
荒川肆望着她，月光从她身后漫过来，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像是梦境中才会出现的画面。
他喉结微动，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平复胸腔里那股翻涌的情绪。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微颤，却终究没有犹豫，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
那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又像是迟来已久的回应。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声音低沉，却不再冰冷
“我从来不擅长这些……温柔的话，承诺，或者……爱。”
他顿了顿，目光却始终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像是怕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你，可以再给我点时间吗？”
蝴蝶忍望着他，月光在她眼中碎成细碎的光斑，像是被揉碎的银河洒落其中。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里闪过失望，但指尖仍覆在他的手背上，像是不愿松开这份温度。
“……好。”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不急。”
荒川肆怔了怔，眼睫微微颤动，像是被她这份从容击中了什么最柔软的角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喉结滚动间，藏起了所有未尽的话语。
“那……我们现在……回家吧。”
蝴蝶忍轻轻一笑，像是要把方才所有的情绪都揉进这一抹笑意里。
“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