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夜过去,转眼已是第二天。
起床洗漱后,萧武道前往锦衣卫北镇抚司。
这是他头一回来北镇抚司。
只见朱红大门敞开,楼阁建筑气势恢宏。
门前站着四名值守的锦衣卫力士,都穿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
四人挺直腰板立在门口,面无表情,不怒自威,如同四根柱子般直视着门前街道。
路过的人瞧见镇抚司的大门和门口那四个力士,都害怕地挪开眼,远远绕开走。
锦衣卫的名声向来不怎么好。
在不少老百姓看来,北镇抚司里的锦衣卫个个都像凶神恶煞、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像萧武道父亲萧若海那样和气近人的锦衣卫,不是没有,只是百里挑一罢了。
“此处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不得乱闯!”
萧武道刚走近大门,一名力士就上前拦住他。
萧武道递上父亲的令牌,拱手道:“几位辛苦,麻烦通报一声,总旗萧若海之子萧武道前来报到,补上空缺。”
“萧武道?”
“你是萧总旗的儿子?”
一个力士打量着他,皱了皱眉。
接过令牌仔细验看,确认无误后,神色才缓和下来。
脸上那股盛气凌人的劲儿也收了几分,露出些善意。
锦衣卫是世袭的,萧武道的父亲生前是总旗,意味着萧武道一进来就能接任总旗之位。
比他们这些守门的力士地位高得多。
“既然是自己人,进去吧。”
力士将令牌交还给萧武道,叮嘱道:“进去后别乱走,管好眼睛和耳朵,自然会有人带你去见千户大人。”
“明白了,多谢提点。”
一进镇抚司,迎面便走来一个魁梧汉子。
萧武道立刻喊道:“杨叔。”
“来了啊,武道!”
汉子笑着上前,拍了拍萧武道的肩膀。
“这几天还好吧?别太难过了,事情已经过去。从今起,你就好好接你父亲的班。”
“知道了,杨叔。”
萧武道乖乖应声。
这汉子名叫杨大力,是萧若海的同僚,也是个总旗。
萧若海生前和他交情很深,两人共事十几年了。
上次围剿黑虎寨,杨大力也去了。
他幸运地活了下来,还把萧若海的**带了回来。
“走,我带你去见千户大人。”
“记住,待会儿见到大人,态度一定要恭敬,别多话。”
杨大力语气郑重地嘱咐。
“知道了杨叔。”
萧武道点点头,模样十分老实。
毕竟是头一回来镇抚司,萧武道并没因为身怀高强武功就张扬放肆。
嚣张的人往往死得快,这道理他懂。
跟着杨大力,萧武道一路走过前院、长廊、月门,最后到了千户所。
刚到中堂门口,就看见一人坐在主位上,正批阅公文。
此人正是锦衣卫千户袁雄,杨大力与萧若海皆在其手下任职。
萧武道也曾闻其名号,此人在北镇抚司十六千户中位列首位。
袁雄年逾五十,但因内功精深、善于调养,瞧来不过四十出头。
他身披大红襄云纹四爪飞鱼服,气势逼人,不显怒容而自有威严,教人一见生怯。
杨大力上前抱拳道:“属下杨大力参见大人!”
萧武道随之行礼。
袁雄闻声搁下文书,抬眼望来。
杨大力恭敬禀告:“大人,萧若海之子萧武道已到,特来补缺。”
“萧若海之子……”
袁雄打量萧武道,略一点头。
“相貌清秀,倒似个读书人。你爹是我旧部,十余年来勤恳办事,虽无大功,小功却不少。本想提拔他做个试百户,可惜了。”
他微微摇头,又道:“你爹因追剿**殉职,护民有功,你便袭其旧职,任总旗吧。”
袁雄一言定下萧武道之位。
锦衣卫虽行世袭,父死子继本是常理,其中却仍有诸多关节。若遇贪心的上官,不使银钱便难安稳继任,对方轻飘飘一句就能将人卡住。
“谢大人!”
萧武道抱拳称谢,杨大力亦一同行礼。他与萧若海交情颇深,自是乐见萧武道顺利接任。
“去吧,带他登记造册,领取官服与兵刃。”
袁雄挥手,低头继续批阅公文。
“属下告退!”
二人行礼退出千户堂。
随后杨大力领萧武道办理登记。
萧武道取得一面锦衣卫令牌,正面刻“锦衣卫”三字,背面则是姓名与职位。
此令牌在手,方算真正成了锦衣卫总旗。
凭令牌,他又至库房领得一套飞鱼服、一柄绣春刀。
衣料款式虽不及袁雄的千户服,却比门外值守的力士所穿要好上许多。
萧武道当即换上飞鱼服,腰间悬好绣春刀。
他本就面容清俊,身材匀称,此刻一身飞鱼服更添冷肃之气,俨然一位难得的美男子。
“打今儿起,你就是锦衣卫的人了。”
杨大力在萧武道肩上拍了拍,顺手理了理他衣襟的褶子,咧嘴笑道:“往日倒没瞧出来,你小子生得挺标致。”
“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满十八了罢?该成家了。”
“心里可有中意的姑娘?若有,就跟杨叔讲,杨叔替你说亲去。”
萧武道听得嘴角微动,赶忙摆手:“杨叔,我还年轻呢,成亲的事不急。”
他没想到,这位老锦衣卫竟也爱做媒。
看来不管从前还是如今,长辈爱催婚这点倒是没变。
“十八还叫小?”
“早早娶妻生子,早早抱上大胖小子,你爹在九泉下也安心。”
“干锦衣卫这行当……唉。”
杨大力说到这儿,摇头叹了口气。
萧武道明白他的意思。
锦衣卫虽是天子亲军,权势滔天,终究是刀口舔血的营生。
进了这一行,便是把脑袋拴在腰带上。
说不准哪天就没了性命。
早点留个后,万一将来萧武道有个闪失,萧家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正因如此,锦衣卫里的人都成家早。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谁也不想落个绝后的下场。
“得了,先不说这些,我带你认认北镇抚司的路。”
杨大力领着萧武道在北镇抚司里转了一圈。
他边走边指点,告诉萧武道何处能去、何处禁行,哪些人惹不得,哪些背后有靠山需小心应付。
锦衣卫里头关系盘根错节,稍不留神便会得罪人,连怎么死的都可能弄不清。
北镇抚司占地颇广,下设十六个千户所,另有一座诏狱地牢、一座藏经阁,并诸多库房与后勤杂处。
袁雄所领的千户所只是十六所之一。
每千户所下辖四个百户所,百户之下又各设四名总旗。
萧武道便是其中一名总旗。
“那咱们的百户是哪位?”萧武道向杨大力探问。
杨大力摇头:“原先带我和你爹的朱百户,也在上一仗里没了。新的百户还没定下来。”
“或许从咱们几个总旗里挑一个接任,也可能从别处调人来。”
提起新任百户,萧武道瞥见杨大力眼中掠过一丝热切。
显然,他对这位子也有心思。
这也不奇怪,杨大力当总旗好几年了,想升官是人之常情,萧武道没往心里去。
“先不说这个,我带你去东院,见见你手下的几个人。”
杨大力领着萧武道往百户所东院走。
身为总旗,萧武道手下管着四个小旗和四十名力士。
力士不必全认得,但那四个小旗总得见一见。
一到东院,院里的锦衣卫就都看向了萧武道。
这么年轻的新总旗,又是生面孔,想不惹眼都难。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前任总旗萧若海之子,新任总旗萧武道。”
杨大力向众人介绍道。
“诸位好,在下萧武道,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萧武道站在四十多人面前,抱拳行礼,不慌不忙。
杨大力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称赞这少年气度从容。
十八岁的年纪,面对一群锦衣卫能面不改色,已经不容易了。
他当锦衣卫十几年,见过不少顶替父职的新人。
那些人遇到这场面,个个紧张不安,有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大人好。”
下面四十多人也拱手回礼,但声音零零落落,没什么精神。
萧武道明白,这是因为他刚来,底下的人还不服他。
他虽然子承父业,名正言顺当了总旗,可难免有人心里不服。
一个刚来的年轻人,压在一群老资格头上,没几个人会乐意。
四十个力士的态度,萧武道并不在意,但那四个小旗的神情却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四人中只有一个态度还算客气,另外三个都面带不屑。
杨大力在旁边低声说:“那人叫赵喆,是你父亲以前的旧部,是那场大战里唯一活下来的小旗。”
“其他三个都是前几天刚调来的。”
“不过他们和你不同,他们都在锦衣卫待了好几年了,只有你是新人。”
萧武道一听就懂了。
他一上来就是总旗,别人熬了几年却还是小旗,心里当然不平衡。
杨大力叮嘱萧武道,先和同僚处好关系,凡事别太冒头,能忍就忍。
等过几年,自然就好了。
萧武道静静听着,不说话,也不表态。
他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别人眼中危机四伏的锦衣卫,对他而言反而是机会。
身怀大宗师的武力,只要抓住时机,就能步步高升。
十
那些见不得光的算计,他大可凭本事硬闯过去,何必费心周旋。
谁要拦他的官路财路,他便取谁的性命!
……
求好评。求好评。
在镇抚司忙到黄昏,萧武道才下值往家走。
街上行人见他走来,纷纷退让到路边。
瞧见他那一身飞鱼服、腰间绣春刀,人人眼中都带着惧意。
几个在街边晃荡的混混一见萧武道,如同耗子撞见猫,扭头就逃。
这便是锦衣卫,天子亲军的威风。
顺路买了两只烧鸡、一壶烧酒,萧武道边走边吃,好不自在。
回到城西朱雀坊的家中时,天早已黑透。
入夜,烛火熄了。
萧武道在黑暗里盘坐床上,静心运功,修炼内力。
龙象般若功虽已练到顶,再无进境,但内力仍可不断精纯。
练功这事,讲究的是日积月累,水滴石穿。
自打通任督二脉与天地之桥后,萧武道发觉自己修炼内力的速度比从前快了十余倍。
真气在体内流转不息的感觉,令他深深沉醉。
难怪有些武痴练起功来茶饭不思,什么权财美色全不放在心上。
与练功相比,其余种种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如同红粉骷髅,不值一提。
萧武道虽未痴迷到那般地步,但夜里以此消遣,倒也惬意。
“嗯?”
“什么人?”
忽然,萧武道眉头一紧,猛地睁眼。
黑暗中,他眼中似有寒光闪过,如流星一瞬。
他如今已是武道大宗师,内力既深,耳力也极敏锐。
几十步外轻微的脚步声,落在他耳中却清晰可闻。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转眼间,两人已翻过院墙,落入院内。
来的不是一人,竟是两个。
“冲着我来的?”
萧武道原以为只是寻常**,趁夜行窃。
但听动静,这二人分明是冲他而来。
萧武道家中有锦衣卫,这在朱雀坊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