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傲峰转向曹延:“本官问完了,曹公公可还有要问的?”
曹延摇头:“该问的都问了,咱家没什么可问的了。”
“况且咱家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萧千户。萧千户身为锦衣卫千户,一向尽忠职守,怎会做出那种骇人之事?”
“徐捕头,打一开始就是你多心了,今天本不必特意请萧千户来问话的。”
既然萧武道没了嫌疑,曹延乐得卖他个人情。
徐傲峰看着满脸堆笑的曹延,眼角直抽,心里早已骂开了花。
雷霸也就罢了,毕竟和萧武道是同僚,不怀疑也正常。
可之前你明明跟我一样主张要问萧武道,现在倒推得干净,反手就把我卖了。
哪有这么办事的?
这下好了,弄得好像就我徐傲峰一个人怀疑萧武道,成了众矢之的。
这帮太监,心可真脏。
徐傲峰暗自骂个不停。
“好了,李经纬的事已经查清,与萧武道无关。”
袁雄一锤定音:“李经纬此人狂妄妄为,知法犯法,竟敢以下犯上,动辄威胁他人满门,实属死有余辜。”
“如今他死了便罢,若没死,本座还要追究他的罪责。”
“我锦衣卫容不下这等败类!”
徐傲峰与曹延闻言,一齐拱手行礼:“袁大人执法严明,尽忠职守,实乃大周之幸。”
徐傲峰道:“既然此事已了,下官先行告辞。”
曹延也跟着说:“咱家也告辞了。”
袁雄那番话既是斥责李经纬,也是送客之意,两人自然听得明白。
临走时,曹延还瞥了萧武道一眼,说道:“萧千户若哪天改了主意,随时可来东厂。”
“东厂的大门,永远为萧千户敞开。”
临走还要挑拨一句,直戳萧武道的底线。
若不是此刻在北镇抚司,萧武道真想当场杀了曹延。
“那属下也告退了。”
雷霸向袁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萧武道看见,雷霸的脸色十分难看,满是郁结。
万花楼这案子明摆着查不出头绪,简直难如登天。
就算徐傲峰、曹延和雷霸三人一起查,也绝无可能弄清**。
皇上只给了他们七天时间,更是难上加难。
雷霸摊上这事,真是费力不讨好。
到时候案子破不了,受罚是逃不掉的。
“那小弟也先走了,我假期还没结束呢。”
人都散了,萧武道自然也不想多留。
他和婉儿约好,今天还要去游湖。
“等等。”
袁雄叫住萧武道,把他拉回千户堂中,顺手一挥,关上了门。
“怎么了,三哥?”
袁雄盯着萧武道,神色严肃地问道:
“你跟三哥说实话,李定江和李经纬的死,到底和你有关系没有?”
袁雄看着萧武道,脸色沉重地又问了一遍:
“你和三哥说句实话,李定江和李经纬的死,究竟跟你有没有关联?”
他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萧武道也是头一回见到袁雄这般模样。
萧武道心中微动,暗想袁雄的直觉果然厉害。
连天下第三神捕徐傲峰都已不怀疑他,袁雄却仍放不下。
萧武道面色平静地答道:
“三哥,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真没杀李定江和李经纬。”
“再说李府里高手众多,藏龙卧虎,我就算想杀,也没那个本事啊。”
袁雄深深看了萧武道一眼,点了点头:
“没有最好。”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往后不管谁问起,都要一口咬定不知情。”
萧武道笑了笑: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我做的,我何必承认?”
袁雄应道:“去吧。”
“小弟告辞。”
萧武道推门大步离去。
袁雄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萧武道完全消失,才收回目光。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
一个声音忽然从袁雄身后传来。
接着,一名身穿飞鱼服、腰佩长剑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年纪与袁雄相仿,气势威严,目光如鹰般锐利,隐隐带着寒意。
袁雄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既然武道说不是他做的,我自然信他。”
“他说的也没错,凭他的武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李府带走李定江和李经纬。”
“坐镇李府的大宗师不是摆设,有人潜入,他们一定会察觉。”
中年男子道:
“萧武道做不到,但他背后的人未必做不到。”
“你不觉得这几个月来,李氏一族死的人太多了吗?”
袁雄语气平淡地问:“你想说什么?”
中年男人笑了笑,说道:“李麟和萧武道结了仇,后来李麟就死了。”
“李定山和萧武道也有过节,结果李定山也没了。”
“接着是李经纬和李定江。”
“死一个或许是意外,死两个还能说是巧合,但一口气死了四个,总不能再说是巧合了吧?”
“李家的人可不是寻常角色,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这十多年来,多少江湖高手想取他们性命,最后都无功而返。”
“可短短几个月,李家的重要人物接连死了四个,而且个个都与萧武道有过节,这难免不让人起疑。”
袁雄脸色一沉,看向对方:“杀李麟和李定山的是漠北七煞里的金面狮王,和萧武道有什么相干?”
“那倒未必。”
中年男人语气平静:“据我查探,漠北七煞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很久了。”
“就连金面狮王,也在刺杀李定山之后彻底没了踪影。”
“以我的本事,真想查一个人,天下没几个能藏得住。可漠北七煞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要么是他们躲起来了,而且躲进了某处隐秘之地,或是佛、道、剑三门之中;要么,就是他们已经死了。”
“死人,我自然是查不到的。”
袁雄问:“谁有这么大本事,能除掉漠北七煞?”
“萧武道应该没这个能耐。”
中年男人道:“所以我怀疑,萧武道背后还有人,是那人出手替他扫清了障碍。”
“凡是威胁到萧武道的,都会被他清除。”
“你是说护道人?”
袁雄看了中年男人一眼,摇头道:“这一点我们不是早就确认过了吗?萧武道背后没有护道人。”
中年男人说:“也许是我们查得不够仔细,又或者那人实力太高,我们察觉不到。”
袁雄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而望向门外,语气沉重:“没有确凿证据,我不会怀疑自己的兄弟。”
“武道虽然年轻,但他铲除奸逆、擒拿反王、救驾立功,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我信他。”
“再说了,他现在是十三太保之一,不仅是我的兄弟,也是你的兄弟。你也不该轻易疑他。”
中年男人摇头笑了笑,拍拍袁雄的肩膀:“袁雄,你还是老样子,太容易相信别人。”
“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多讲了。”
“但愿真如你所说,萧武道没有问题。”
说完,中年男人迈步向门外走去。
他腰间除了佩剑,还挂着一块锦衣卫的令牌,上面写着一个醒目的血红色大字——“二”。
这人叫左春秋,也是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而且排在袁雄前面,是二太保。
见左春秋要走,袁雄开口道:“不多待几天?咱俩好久没见,正好叙叙旧。”
左春秋摆摆手:“我可没你这么闲,能一直待在金陵。北疆那边事儿多,最近流民又闹起来,背后还有天命教在布局,我得赶紧回去坐镇。”
大周十三太保里,除了补位的萧武道,原本只有十二人。这十二人中,长驻金陵的只有袁雄和另一人,其余有的镇守要地,有的在外执行任务,还有几个常年潜伏异国,搜集军情或铺设情报网。就算回京述职,也待不久。
左春秋这次回京是碰巧,正好赶上万花楼出事。他生性多疑,和袁雄不同,就暗中查了查,发现萧武道身上有些疑点。不过这些疑点都不痛不痒,没法证明萧武道和李家那几桩命案有关。左春秋凭经验觉得,萧武道和万花楼的事脱不了干系——就算不是他亲手做的,他也肯定知道内情。
但这案子皇上已经交给雷霸他们查了,左春秋又急着离京,只好提醒袁雄一句。至于最后能查出什么,左春秋其实并不在意。李家和锦衣卫不对付这么多年,如今李家出事,他心底还有点暗爽。
左春秋走了,大摇大摆出了北镇抚司。
但他没注意到,身后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正是萧武道。
“没想到二太保左春秋回京了。刚才藏在暗处的,应该就是他。”萧武道面色平静,目光深沉,直到左春秋背影消失才收回视线。以萧武道的功力,左春秋躲在暗处自然瞒不过他,只是没戳穿罢了。不止这次,之前好几次他和袁雄谈话时,都察觉有第三人在场。想来那也是十三太保之一,只不过武功不如左春秋。
“锦衣卫果然卧虎藏龙,名不虚传。”萧武道笑了笑,转身离开。他自信事情做得干净,就算十二太保联手来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
时间过得飞快,七天转眼就没了。
果然如萧武道所料,雷霸、徐傲峰和曹延带着几百人明察暗访七天,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
这七天里,雷霸、徐傲峰和曹延三人日夜不停,把万花楼那桩事翻来覆去查了几十遍,结果还是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
案子做得实在太干净了,干净得连一丝破绽都找不着。
最后三人没办法,只好把实情上报给景泰帝,景泰帝一听就发了大火。
雷霸、徐傲峰和曹延都挨了罚,打板子、扣俸禄都是轻的,差点连官位都丢了。
幸好夏云轩、轩辕七杀和曹万淳出面说情,才把他们保了下来。
另一边,李文博接到圣旨,总算从青州赶回了金陵。
可进京那天,他还没进城,就在城外客栈里听见了不少闲话。
“听说了没?李家的李定江好男风。”
“可不是嘛,他儿子也好这口。”
“真是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儿子,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
“那……当今首辅该不会也好男风吧?”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儿子孙子都这样,首辅肯定也是。”
“但首辅娶了三十几房妾室啊,怎么会喜欢男人?”
“这还不简单?掩人耳目呗!”
“为了传香火,娶妻生子总得要的,可他真心喜欢的还是男人。”
“听说李家全族的男子都好这个,从上到下没一个例外。”
“唉,真是家门不幸。”
“李家这回可算出大名了。”
“嘿嘿,最近金陵城里到处都在聊这事,热闹得很。”
“还有人把万花楼的事编成评书,在客栈里讲呢,听的人多得差点把店都挤塌。”
“可惜万花楼被封了,不知什么时候才重开。”
“这么久没去,飘香姑娘和喜喜姑娘肯定想我了。”
“胡扯,明明是想我!”
“哦?两位也认识飘香姑娘和喜喜姑娘?”
“那是自然。”
“失敬失敬,原来都是自己人。”
客栈里一群汉子喝得兴起,嚷得热火朝天。
他们压根不知道,这些话全被二楼雅间里的李文博听进了耳中。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