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贤王的骑兵在绿洲外列阵,黑压压一片,至少三千人。而汉军能站着的,不足四百。
“这次真要交代在这儿了。”虎头啐了口带血的唾沫。
卫青检查着箭囊,还剩七支箭。“够本了。”
陈默却蹲在水塘边,看着浑浊的水面发呆。
“别看了。”韩安哑着嗓子,“这点水,喝都不够。”
陈默忽然站起身。“有办法了。”
他召集所有还能动的士兵。“挖沟。把水引到那边洼地。”
士兵们不解,但还是照做。很快,一条浅沟从水塘通向绿洲边缘的洼地。
“现在。”陈默指着洼地,“把所有能烧的东西都堆过去。”
枯枝,干草,甚至破帐篷布。很快堆起一个小丘。
左贤王开始进攻了。骑兵分成三队,成品字形压来。
“点火。”陈默下令。
火把扔进柴堆,浓烟滚滚而起。奇怪的是,这烟带着刺鼻的气味。
“你在烧什么。”卫青捂住口鼻。
“骆驼刺。”陈默也掩住口鼻,“这种烟,马受不了。”
果然,冲锋的匈奴战马闻到烟味,纷纷惊立嘶鸣。阵型大乱。
“放箭。”卫青抓住机会。
箭雨倾泻,匈奴前锋人仰马翻。
但左贤王很快调整战术,下令下马步战。
“守不住了。”韩安拄着剑站起来,“我带人冲一次,你们趁机突围。”
陈默拉住他。“再等等。”
“等什么。”
陈默望向东方。“等风。”
说话间,风真的来了。不大,但足够把浓烟吹向匈奴阵中。
骆驼刺的烟呛得匈奴人咳嗽不止,攻势暂缓。
“现在。”陈默对卫青道,“带人从西面走。那边有片胡杨林。”
“你怎么知道。”
“看鸟群。”陈默指着天空,“鸟都在往那边飞,说明那里有更大的水源。”
卫青不再犹豫,下令突围。
残存的汉军且战且退,向西转移。左贤王部队被浓烟所阻,追击不及。
走进胡杨林,士兵们惊呆了。林中竟藏着一个小湖,湖水清澈见底。
“神了。”虎头扑到湖边猛灌几口,“先生真神了。”
陈默却没放松警惕。“不能久留。左贤王很快会追来。”
他让人尽量多装水,然后继续向西。
路上,卫青忍不住问:“你怎知西边有湖。”
“不是知道,是推测。”陈默解释,“这片戈壁是盆地地形,水往低处流。胡杨林长在低洼处,下面必有地下水。”
士兵们听得似懂非懂,但看陈默的眼神都带着敬畏。
第三天,他们遇到一支汉军巡逻队。是李广派来找他们的。
“韩将军。”巡逻队长见到担架上的韩安,大吃一惊,“您还活着。”
韩安虚弱地笑笑。“差点就死了。多亏陈议郎。”
回到汉军大营,李广亲自出迎。看到这支衣衫褴褛却眼神锐利的队伍,老将军肃然起敬。
“程不识被俘,韩安重伤。这支队伍是你带回来的。”李广看着卫青,“后生可畏。”
卫青摇头。“是陈议郎的功劳。”
李广转向陈默。“听说你通天文,晓地理,还能呼风唤雨。”
陈默失笑。“将军说笑了。不过是懂得多些常识。”
当晚,李广设宴为众人接风。席间,韩安坚持要敬陈默一杯。
“这杯酒,谢救命之恩。”老将军一饮而尽,“从今往后,谁敢说陈议郎不是,先问过我韩安。”
众将纷纷举杯。陈默第一次感受到军中汉子的直率热情。
宴后,卫青找到陈默。“李广将军想留我们在右路军。”
“你怎么想。”
“我想回长安。”卫青低声道,“姐姐快要生产了。”
陈默点头。“是该回去。”
第二天,他们向李广告辞。老将军虽不舍,还是答应了。
“带上这个。”李广赠给卫青一把宝弓,“好生使用。”
回长安的路上,气氛轻松许多。士兵们有说有笑,都在谈论这次的惊险经历。
“先生,您那些本事,能教教我们吗。”虎头凑过来问。
陈默笑笑。“当然。只要你们想学。”
于是行军变成课堂。陈默教他们认星星,辨方向,找水源,甚至简单的急救。
士兵们学得认真。这些可是保命的技能。
快到长安时,卫青忽然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默望着远处的城墙。“先把伤兵安置好。然后……或许开个医馆。”
“不开府为官。”
“不了。”陈默摇头,“官场太累。”
卫青沉默片刻。“姐姐一直想谢你。这次回去,她定要见你。”
陈默心里微动。卫子夫,未来的皇后。见她,是福是祸。
长安城越来越近。城门口挤满了迎接的人群。
平阳公主站在最前面,见到他们,眼圈顿时红了。
“回来就好。”她看着陈默,“本宫以为……”
话没说完,但意思都懂。
回到侯府,陈默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热水洗去一身风尘,却洗不去记忆中的黄沙与鲜血。
夜里,他独自在院中看星星。长安的星空不如塞外清澈,但同样璀璨。
石柱悄悄过来。“先生,下午有人送来这个。”
是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半块玉佩。和他手中那半块能拼成完整。
玉佩下压着张纸条,只有三个字:未央宫。
陈默握紧玉佩,冰凉刺骨。
该来的,躲不掉。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