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气,就在福伯问出那句话的一刻,死寂一片。
“看来林先生对园艺,也颇有研究?”
福伯的声音不轻不重,带着种磁性,再没了半点老仆的苍老跟谦卑。
他一卸下伪装,那股子山岳般的气势就这么实实在在的压满了整个房间。
换个普通人,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林霄只是笑了笑。
不久前,他刚走过一遭从内到外的毁灭新生,修为暴涨,心境也早就不是过去那样。
现在的福伯在他眼里,虽然还是深不可测,但已经不是那座看不清摸不透的迷雾火山。
“研究谈不上。”
林霄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没接福伯的话茬,反而像拉家常一样,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医术也学得一般。不过最近,倒是从一些家传的记忆里,侥幸悟了一套……嗯,算基础针法吧。”
他说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露出一丝苦恼。
“就是这套针法有点涩,我一个人琢磨半天,也没弄明白里头的关窍。今天正好,福伯您是前辈高人见多识广,小子斗胆,想请您帮忙品鉴品鉴,给指点指点迷津。”
这话说得谦卑到不行,姿态放得比刚才的福伯还低。
“基础针法?”
福伯眉头几乎看不出的挑了下,那双深得像寒星的眸子,死死锁定了林霄。
他完全看不透林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才还用话步步紧逼气势压人,怎么一转眼,又成了虚心请教的晚辈?
这小子的心性,简直比狐狸还滑溜!
福伯心里念头飞转,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把主动权再抢回来。
可林霄,压根就没准备给他这个机会。
“福伯,您请看。”
林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让人拒绝的节奏。
话没说完,他已经慢悠悠的抬起右手,并指成剑,立在胸前。
福伯的瞳孔,猛的一缩。
就见林霄的指尖上,一抹金光,没任何预兆的亮了起来。
那光芒纯粹得吓人,像是太阳初升时的第一缕光,里头全是世间最本源的生机跟力量。
刚刚突破的玄天真气,比之前厚实凝练了不知几倍!此刻在他意念驱动下,顺手的像是养熟了的小精灵。
丝丝缕缕的金色真气从指尖冒出,在半空飞快交织凝聚。
一枚。
两枚。
三枚。
一两个呼吸的功夫,整整九枚三寸来长的金色气针,就这么安静的悬在林霄面前。
这些气针通体金黄,凝实的像实体,针尖上还流转着淡淡光晕,好像有自己的生命一样,发出轻微的嗡鸣。
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因为这九枚气针的出现,变得有点发黏。
福伯的呼吸,在这一刻,停了。
他那张刚恢复高人派头的脸上,头一回,流露出一丝藏不住的凝重。
以气凝针!
而且,是这么纯这么凝练的真气!
这小子……这小子他……
福伯心底翻江倒海,但还是强行绷着脸。
这可能只是某种特别的功法,还说明不了什么。
结果,他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霄接下来的动作,直接砸得粉碎。
林霄压根没看福伯的反应,他的全部心神,都浸在了那套已经刻进血脉的传承里。
他并拢的剑指,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快到看不清的速度。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福伯能清楚看见他每个指节的微小转动。
第一枚金色气针,跟着他的指引,慢悠悠的往前刺出。
一个看着普普通通的直刺,却在刺出的瞬间,让周围空气起了细微波动,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虚空里拨了下琴弦。
跟着是第二枚气针,用一个玄奥的弧度,轻轻一提。
第三枚,第四枚......
林霄的手指在空中划动,动作如行云流水,一下像蜻蜓点水轻盈灵动,一下又像老牛犁地沉稳厚重。
九枚气针在他操控下,好像成了一支有生命的笔,正在虚空中,画着一幅关于天地至理跟生命本源的古老画卷。
每个动作,都朴实无华,有种返璞归真的味道。
但这些简单的动作凑到一起,却带上了一股大道至简的古朴韵律,好像跟整个天地的脉搏,都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
起初,福伯只是死死盯着林霄的动作,想从这套针法里,找出他熟悉的流派影子。
可看着看着,他那张硬撑着平静的脸,开始变了。
先是凝重。
然后是震惊。
接着,是骇然!
当林霄的剑指牵着最后一枚气针,完成一个收尾的“点”的动作时。
“嗡——”
九枚气针齐齐一颤,针尖遥相呼应,竟在虚空中画出了一个模糊又玄奥的阵图雏形。
一股磅礴浩瀚的生机,从那阵图里一闪而过。
轰隆!
福伯的脑子里,好像有无数道惊雷同时炸开。
他一直硬撑的高人姿态,在看见这套针法完整起手式的瞬间,彻彻底底的,塌了!
他的双眼,一下瞪到滚圆,眼球里全是血丝,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他那挺得笔直的腰,控制不住的佝偻下去,身体因为极端的震惊剧烈的抖,像风里快灭的蜡烛,随时都会倒下。
那张似笑非笑的怪表情,早被一片死灰给换掉了。
他死死盯着那九枚正慢慢消失在空中的金色气针,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他好像想说什么,却因为情绪冲击太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在所有理智都被那套针法带来的巨大冲击碾碎后,两个几乎耗光他全身力气的字,从他发抖的嘴唇里,无意识的挤了出来。
“造……化……”
这两个字,轻得像蚊子叫。
却像一把最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也像一道最确凿的判决,给林霄之前所有的猜测,画上了一个最终也最没法辩驳的句号。
成了。
林霄心里平静无波。
他缓缓放下胳膊,房间里最后一丝金光也跟着散了,一切恢复原样。
好像刚才那引动天地韵律,足以颠覆一个隐世高人世界观的惊世针法,从没出现过。
他看着眼前因为情绪剧变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像一下老了二十岁的福伯。
此刻的福伯,哪还有半分高人派头,狼狈的像个掉进水里的人。
林霄的目光平静又锐利,像一把出了鞘的剑,直戳福伯那已经彻底失守的心防。
他往前踏出一步,整个房间的气场,在这一刻,彻底反转。
现在,他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猎人。
而福伯,是掉进网里,再也跑不掉的猎物。
林霄的声音,不大,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压力,清楚的在福伯耳边响起,也响彻在这死寂的房间里。
“福伯,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林霄的声音,不大,却像是最重的秤砣,狠狠砸在福伯那已经彻底失守的心湖里。
他向前踏出一步,整个房间的气场彻底反转。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在这一刻,攻守易形。
林霄的目光平静又锐利,像一把出了鞘的剑,直戳福伯的心防,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重。
“关于我的传承,还有......”
“十年前的那场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