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娘也观察着尤氏,见其面色红润,气态悠闲,全不像被弃之人,心下疑惑再生。
她有心探探底,可一来她非生母,二来二姐三姐在,不便提此事,于是暂且按下。
只是笑着说道:“进城不容易,早上忙活到现在,总算歇了脚。”
尤氏听出言下之意,一边吩咐丫鬟一边歉声道:“娘和两位妹妹辛苦,想来一日没吃口热乎的,稍待片刻饭菜就好。”
尤老娘没说场面话,只道:“麻烦大姐儿了。”
尤氏有贾琏怜爱,银子从来不缺的,乃至平日里饭菜都不差,今儿家人相聚,饭菜更是丰盛,直教尤老娘三人暗暗啧舌。
饭毕。
聊些家长里短后,尤老娘直奔主题,说道:“你两个妹妹都到了嫁人年岁,再拖不得,乡下媒婆不少,可是以你两个妹妹的颜色,娘实在舍不得……”
乡下的糙汉子,乃至有些家资的小户,终非城里能比,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自然希望两个女儿嫁入高门大户。
尤氏心中虽有些担忧,但事情既然定下,此时已反悔不得,便笑着道:“是该如此,两位妹妹丽质过人,嫁乡下着实委屈。”
“刚好,我与荣国府的琏二奶奶有些交情,便求上了她。”
“娘和俩位妹妹却是不知,荣国府修了一个观园,里边景色秀丽,还有小院几处,林盐司的姑娘,薛家的姑娘,以及老太君家的史姑娘都在,平常吟诗作画,倒也热闹。”
“两位妹妹只管在里边先住着,琏二奶奶说了,多来些姑娘也热闹,和府上往来的达官显贵不少,若有意的可帮着做媒。”
尤老娘听后大喜!
他们家世虽低,但二姐三姐容貌出众,给达官贵人当正妻是不可能的,但当个美妾,却绰绰有余!
妾的地位是低,但京城大官们何等地位?若是手段高些,得了宠爱后,日子说不得如何富贵呢!
酒香也怕巷子深!两个女儿虽美,但没有门路,再美又有何用?
然而入了荣国府,那琏二奶奶也会帮着做媒,何愁没有金龟婿?
“诶诶,多亏了大姐儿!”尤老娘越想越高兴,喜滋滋道:“这对二姐三姐来说,是一桩大恩情呐,你二人以后发达了,莫要忘了你们大姐儿才是。”
尤二姐和尤三姐连忙道谢。
两人心里虽然各有心思,觉得功利附势了些,但事已至此,道谢就对了。
尤氏笑着颔首,没有多说。
她借琏二奶奶之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不好坦白和贾琏的关系。
前脚才出宁国府,后脚就勾搭上琏二爷,让人知晓必定说闲话,对贾琏的名声有负面影响,所以能防则防。
当然,她也不好意思,好叫母亲和两位妹妹轻看她,或是眼神异样看她。
总之——
“奶奶!”
就在这时,宝珠快步进来禀报道:“二爷来了…”
虽然是在尤氏耳边小声禀报,但离得近的尤老娘,还是听清了“二爷”这两个字。
一下子,诸多念头涌起。
哪个二爷?这天都黑了,一个汉子来寻大姐儿,意欲何为,又能何为,还能何为?
尤氏一慌,暗想贾琏来的不是时候,她可是做贼心虚呢!
没等她吩咐宝珠,就听楼梯已有脚步声,尤氏连对宝珠使眼色,后者终于明悟,然而她才迎上贾琏,话尚未出口,贾琏就笑着道:“宝珠,你这般急切,是你家奶奶在沐浴吗?没事,让我悄悄滴过去……”
内外一道木门,本不隔音,贾琏声音不大却极有穿透力,让屋内四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尤氏瞪大眼睛,暗道这什么虎狼之词?
这话里的亲密,俨然不清不白,引人遐想。
或者不用遐想,这就是事实。
尤二姐和尤三姐性格不同,但都不是愚钝女子,在看到自家大姐儿涨红而窘迫的脸蛋,她们隐隐明白了什么,小嘴微张。
而当事人尤氏,整个人都麻了。
她却是忘了,前儿多有恳求,让贾琏常来,为此百般细心伺候,极尽奉承,为的便是让贾琏流连忘返,她好早日怀上子嗣。
没想到尤老娘和两位妹妹过来,恰被撞见。
这无异于被捉奸在床,多少有些难为情,甚至感到无地自容。
听外边宝珠还在支支吾吾的说道:“二,二爷,奶奶她,她……家里来人了…”
最后一句,明显压低了声音。
外边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似乎也是感到尴尬。
然而很快,就听贾琏说道:“宝珠啊,有贵客远来,何不早说,也好让我拜见!”
“你这丫头片子,支支吾吾说半天,连这小事都说不明白……”
“引路,爷要进去拜访贵客。”
尤氏闻言,情知无可避免,只得红着脸起身去迎。
门一开,贾琏和尤氏对视一眼,前者从后者眼中看到嗔怨和窘迫,后者从前者眼中看到一本正经的镇定之色。
“……琏二爷请进。”
尤氏本想正经的说,琏二爷所来何事?但想了想这是欲盖弥彰,越遮掩反倒显得她做贼心虚,于是干脆不问,只客气领进,强装镇定的为贾琏介绍尤老娘和两位妹妹。
贾琏听其介绍时,不动声色的打量三人,目光看到尤二姐和尤三姐时,心中顿时一跳,被狠狠惊艳了一下。
纵然见识了诸多绝色姿容,但这两人还是让他难以保持平静。
稍稍恍神后,贾琏温和笑道:“尤老娘和两位妹妹远道而来,是我招待不周了,前几日就知此事,未曾想今日就到,怪我疏忽大意未做安排。”
尤老娘连道不敢,勉强的笑容渐渐真诚,说道:“不敢叨扰琏二爷,让二姐儿三姐儿小住一阵,就已是打搅罪过,哪敢奢望琏二爷招待……”
贾琏没挑明和尤氏的关系,尤老娘同样没多问,大家都心照不宣,其乐融融的聊起来。
倒是尤二姐尤三姐羞赧,打过招呼后便以手帕遮面,微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
当然老实的只有尤二姐,尤三姐却是偷偷打量贾琏的,那手帕半遮半掩,媚人的眼眸悄悄打量贾琏。
本是寻常打量,奈何眸子太媚,反让贾琏觉得这姑娘仿佛在暗送秋波,勾他心魄。
“好一个苏妲己!”
贾琏心跳加速,这股子媚劲,比之晴雯还要胜数分,可谓妥妥的小妖精。
“明日即可过去。”贾琏暂且不去看尤三姐,只对尤老娘说道:“院子收掇齐整,只管去住着,我那几个族妹并几个妹妹都在,平日里却也热闹。”
尤老娘面露喜意,按理说不该如此心安理得,但这位琏二爷和大姐儿的关系明显不一般,甚至她没猜错的话,便是养在外面的外室了!
所以凭这关系,她也没必要故作姿态,只管承了这份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