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凄厉的嚎叫从石渠深处传来,混着水花飞溅的声响。吴煜看见有青灰色的影子在毒液里浮起,长发遮住面容,指甲足有三寸长,正抓着石渠的边缘往上爬……
墓室石壁上的火把噼啪作响,跳动的橙红色光焰在青铜祭器表面流淌,将那些玄鸟纹、云雷纹照得忽明忽暗。陈教授戴着手套的手悬在一件半人高的青铜鼎上方,指节因激动微微发颤:小煜,你看这鼎腹的浅浮雕。九只玄鸟绕着太阳盘旋,这不是《汉书·郊祀志》里记载的太昊祭日礼
吴煜凑过去,笔记本扉页已被密密麻麻的字迹浸透。他能闻到青铜特有的锈味混着墓室里潮湿的土腥气:陈老,您之前说汉朝宗教仪式融合了楚地巫风与秦制,这鼎上的纹饰……
正是关键!陈教授从帆布包里摸出放大镜,镜片在火光下闪过一道亮:楚地重玄鸟,视之为通神使者;秦制尚日,以太阳为天命象征。刘邦入咸阳后,命叔孙通制礼时特意糅合了这两种元素。他突然顿住,转头看向墓室中央那尊跪坐的玉人,那尊玉琮旁的跪俑,冠饰是楚地的三尾凤,腰间却系着秦式的玄甲带。
吴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玉俑通身羊脂白,在火把下泛着温润的光,双手交叠置于膝头,掌心还攥着半枚残损的龟甲。龟甲裂纹呈字形,隐约能辨出几个朱红篆字。他正想凑近,身后忽然传来低哑的男声:此乃太祝令的祭服。当年在长乐宫郊坛,我亲自看过三次这样的仪式。
刘邦的身影在玉俑旁浮现,龙袍上的金线在幽暗中泛着冷光。他负手而立,目光落在龟甲残片上:每次祭日,太祝令要跪诵《郊天策》,每诵一句便灼龟甲问吉。这枚龟甲……他忽然眯起眼,像是高祖七年那次。当时匈奴犯边,我命人祭日问战,结果龟甲裂成,张良还劝我暂避锋芒。
陛下记性倒是好。张良的身影从墓室角落踱来,白衣被火光映得泛红,那年冒顿单于围马邑,臣确实劝过天时未济。不过这玉俑的冠饰,比史书记载的多了一支木樨花簪。他抬手虚点玉俑鬓角,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凹槽,木樨属阴,祭阳日却用阴花镇煞,这是楚地巫祝的私传手法,连叔孙通都未必知道。
陈教授的呼吸陡然急促,放大镜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指尖擦过玉俑脚边的陶瓮,瓮身积灰簌簌落下,露出一行阴刻小字:巫咸氏第七代嫡传巫咸氏!他直起腰时眼睛发亮,商王太戊的巫官后裔,战国时流落到楚地,《楚辞·招魂》里的帝告巫阳说的就是他们!
吴煜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粗重的墨痕。他望着玉俑袖中露出的半卷帛书,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腔。那卷帛书的边角绣着星图,正是张良之前提到的二十八宿祭星阵陈老,这会不会就是《汉仪注》里失传的《郊祀秘录》?他声音发颤,史书记载汉武帝时被焚毁的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