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巴比伦塔的废墟间呜咽，卷起细碎的雪粉，掠过贝纳勒斯银白色的鳞甲，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只巨大的审判级崩坏兽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守护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旁，冰蓝色的龙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任何敢于靠近的崩坏兽或窥视者，都会在瞬间被撕成碎片。
泫与西琳面对面，坐在一片相对平整的焦黑地面上。
“连接崩坏神，并非简单的能量引导。”
泫看着西琳，紫色的瞳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郑重。
“那是在用你的精神，强行叩击虚数法则的门扉。对精神力的负担会非常大。”
“过程中如果感到任何强烈的不适，或者意识有被撕裂的风险，不要犹豫，立刻停止连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西琳却有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刚刚恢复的力量在她体内流淌，空间权能如臂使指的感觉让她信心倍增。
连接一个意识而已，能有多难？她可是空之律者！
“知道了。”
她敷衍地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闭上了眼睛。
泫看着她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再多言。
他也闭上双眼，调整呼吸，将刚刚从崩坏神那里获取的、虽不庞大却足够精纯的一丝本源力量缓缓调动起来。
他需要借助西琳的“空之律者”权能作为坐标和桥梁。
“开始了。”
泫低语。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西琳的眉心。
同时，他自己的意识沉入深处，触碰着体内那枚刚刚被激活的、属于源文明的古老印记。
西琳感觉到一股冰冷而浩瀚的意识，如同涓涓细流，通过泫的手指，缓缓汇入她的精神世界。
没有侵略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苍凉。
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空之律者核心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
并非被剥夺，而是被一种更高层级的存在所引动、所共鸣！
嗡——！
以两人为中心，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折叠。
并非物理层面的破坏，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规则层面的涟漪。
一道细微的、边缘闪烁着金色与紫色电光的裂痕，无声无息地在两人之间的虚空中撕开！
裂痕后面，并非熟悉的量子之海，而是某种更加深邃、更加本源的存在——虚数空间的夹缝！
一股庞大的、混杂着无数信息的乱流，顺着这条被强行打开的通道，冲刷而来！
“唔……”
西琳发出一声闷哼。
强烈的晕眩感瞬间袭来，仿佛整个大脑都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
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耳边是无数意义不明的低语和尖锐的鸣响。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叶小舟，正被抛入狂暴的宇宙洪流之中，随时可能被撕碎。
“放松。”
泫沉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穿透了那些混乱的噪音，直接在她意识核心中响起。
“不要抗拒我的引导，将你的权能，交给我来驾驭。”
“想象你自己是一片羽毛，随风而行。”
西琳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压下本能的抵抗，努力遵循着泫的指引。
她放松精神，放开了对空之律者权能的绝对掌控，任由泫那冰冷而精准的意识，如同最高明的舵手，驾驭着这股足以撕裂空间的力量，在狂暴的虚数乱流中艰难地穿行。
晕眩感逐渐减轻，但那庞大的信息压力和空间转换带来的剥离感，依旧让她极为不适。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所有的噪音、乱流、撕扯感，骤然消失。
一片极致的寂静笼罩了一切。
西琳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睁开，而是意识的感知。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空间。
上下左右，前后八方，皆是一片纯白。
没有光源，却明亮而不刺眼；没有边界，却不会让人感到迷失。
这里空无一物，又仿佛蕴含着万物。
这就是……崩坏神所在的地方？
她感到不可思议。
“你怎么也进来了？”
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明显的疑惑。
西琳转过头，看到泫的意识体也站在这里，凝实如同真人。
她茫然地摇头。
“不知道……你的意识连接上我的时候，我就感觉……被一起拉进来了。”
就在这时。
不远处的纯白之中，一道人影缓缓凝聚。
它最初只是一个模糊的、没有具体形态的纯白色轮廓。
然后，它“看”向了泫。
在祂“目光”投来的瞬间，那纯白色的轮廓开始变化，拉伸，调整，最终，稳定成了一个与泫此刻外形一模一样的、通体纯白的人形。
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最基础的形态。
泫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意为‘平等’……这是你，对凡物所能表达的，最大程度的尊重么？”
他低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纯白色的“泫”，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泫不再纠结于形式，直接开口，声音在这片纯白空间中回荡，清晰而平静：
“我已归来。”
“你知道的。”
纯白的“泫”微微动了一下，一个平和、中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声音响起：
【空间的联系，不够稳定。】
【尚有‘终焉之茧’，阻隔于此。】
【力量，可予你部分。非全部。】
【更强的空间连接，或可突破‘茧’之壁障，赋予所有。】
“终焉之茧？” 泫微微皱眉，这个词汇对他而言是陌生的。
他沉睡的46亿年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他未曾预料的变化。
但他没有追问。
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我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
“部分，也好过没有。”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纯粹由精纯虚数内能构成的金色光流，从纯白“泫”的身上分离，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注入泫的意识体。
光芒融入的瞬间，泫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内部，那干涸的力量之井，终于重新蓄积起了可观的水量。
虽然远不及巅峰时期的万一，但比起之前如同普通人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
至少，拥有了初步自保和施展一些基础源文明技艺的能力。
比想象中要少，但……够用了。
力量回归的感觉，让他冰冷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锋芒。
他再次抬头，看向那纯白的身影：
“开辟计划，所需的【虚数之种】，在你手中。”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纯白的“泫”没有任何动作，但一枚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而永恒微光的金色球体，凭空浮现，缓缓飘到泫的面前。
球体内部，仿佛有无数星系在生灭，有无数规则在交织，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创造与毁灭之力。
泫伸出手，指尖触碰到【虚数之种】的瞬间，它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掌心，被收纳进他刚刚重新开启的、微型的个人次元口袋之中。
做完这一切，泫问出了另一个困扰他的问题：
“这个时代的律者，为何会拥有如此清晰的自我意识？”
“据我所知，这并非崩坏意志的常态。”
纯白的身影依旧平静：
【此非，吾之所为。】
不是祂做的？
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如果不是崩坏神赋予的，那西琳，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拥有自我意识的律者，她们的特殊性从何而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西琳忍不住上前一步，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委屈，直视着那纯白的身影：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选为律者？！”
“为什么要引导我，给我希望，又让我失去一切？！”
“让我像个傻瓜一样，白白浪费了四颗律者核心的力量，最后落到那个下场？！”
她的声音在这片纯白空间中激起涟漪。
纯白的“泫”转向她，平和地回应：
【此亦，非吾之所为。】
也不是祂做的？！
西琳愣住了。
泫也感到了事情的蹊跷。
就在他们还想继续追问之时——
整个纯白空间猛地一阵剧烈摇晃！
仿佛受到了某种外力的强烈干扰！
西琳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精神力几乎瞬间被抽空！
“连接要断了！稳住！”
泫低喝一声，试图维持通道，但那无形的干扰力量太过强大！
嗡！！！
强烈的剥离感传来！
仿佛从万丈高空急速坠落！
……
现实。
巴比伦废墟。
泫猛地睁开了眼睛，紫色的瞳孔中金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平静。
他感受到体内流淌着的那股虽然不多、却真实不虚的力量，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看向对面。
西琳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微微摇晃，几乎要瘫软下去。
显然，刚才最后那一下连接中断，对她的精神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她抬起头，看向泫的眼神充满了疲惫、困惑，以及一丝未散的愤怒。
崩坏神的那两句“非吾之所为”，如同迷雾，笼罩在了她和泫的心头。
律者的意识，律者的选拔与引导……如果不是崩坏神，那幕后，究竟还藏着怎样的黑手？
风雪依旧。
废墟无声。
刚刚与神只的对话，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但泫体内新增的力量，和口袋中那枚【虚数之种】，以及脑海中新增的谜团，都在昭示着刚才一切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