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表面的死寂与冰冷,被彩虹桥的流光彻底抛在身后。
彩白色的光芒在天启空间站的传送平台上收敛,泫和跪坐在地、紧紧抱着贝纳勒斯巨大且伤痕累累头颅的西琳,重新显现出身形。
西琳的脸上满是泪痕,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助与恐慌,她不断呼唤着贝拉的名字,试图唤醒那气息奄奄的眷属。
“别怕,西琳。”泫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一种能稳定人心的力量,“先带她回去。”
他抬手,通过内置通讯下达指令。
数台经过特殊设计、具备强大牵引和稳定力场的大型维修无人机,如同接到命令的工蜂,迅速从通道口飞入传送平台。
它们精准地悬停在贝纳勒斯庞大的龙躯周围,幽蓝色的力场光束射出,小心翼翼地托举起那沉重而残破的身躯。
“轻一点……求求你们……轻一点……”西琳跟着无人机,声音哽咽地哀求着,目光一刻也不敢从贝拉身上移开。
泫沉默地跟在后面,紫色的眼眸扫过贝纳勒斯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仿佛被某种规则力量直接剥离出来的伤口,眼神深处寒意更盛。
无人机群托举着濒死的巨龙,穿过一道道厚重的合金闸门,最终进入了空间站内部一个规模宏大的区域——生态拟态区。
这里模拟着各种行星环境,有森林、湖泊、甚至小片的人造海洋。
在一个人工山脉的背阴面,有一个明显是新建造、尚未完全竣工的巨大巢穴。巢穴由某种温润的能量晶体和坚固的合金构成,内部铺设着柔软的特殊材料,显然是专门为贝纳勒斯准备的“龙巢”。
无人机们小心翼翼地将贝纳勒斯安置在巢穴中央最柔软的位置上。
此时的贝拉,银蓝色的龙鳞黯淡无光,多处破碎剥落,露出下面模糊的血肉,冰蓝色的龙瞳紧闭,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西琳立刻扑到巢穴边,握住贝拉一只冰冷的龙爪,将脸贴在上面,泪水无声地流淌。
拉斐尔的身影几乎在同时出现在巢穴入口。
她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高效,只是看向西琳和贝纳勒斯时,眼中依旧带着一丝未能完全散去的愧疚。
她手中拿着一个便携式深度扫描仪,快步走到贝纳勒斯身边,开始进行全面的生命体征和损伤评估。
幽蓝色的扫描光束细致地掠过贝纳勒斯的每一寸身躯。
拉斐尔的眉头随着数据的不断反馈而越皱越紧。
几分钟后,她关闭扫描仪,转向泫和西琳,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情况……非常不乐观。”她的声音带着专业性的冷静,却掩不住结论的残酷。
“贝纳勒斯小姐的伤势,并非简单的物理破坏或能量冲击。她的生命结构……仿佛被某种更高层级的规则力量直接‘否定’了一部分,导致了存在根基的崩塌。”
她调出全息投影,上面显示着贝纳勒斯身体内部那如同被无形之力抹消、呈现出诡异“虚无”状态的区域。
“常规的医疗手段,甚至是主人您的【创生】权能,恐怕都难以逆转这种基于‘存在’层面的损伤。组织的缺失并非因为破坏,而是……‘不存在’了。”
西琳听到这里,身体猛地一颤,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再次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
“难道……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她的声音带着最后的乞求。
拉斐尔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核心数据库中飞速检索着所有可能的技术和案例。
终于,她再次抬起头,淡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
“常规方法无效。但是……还有一个非常规的,风险极高的方案。”
她的目光扫过泫,最终落在西琳身上。
“放弃她作为‘崩坏兽’的生命形态基底。”
“利用高纯度、高强度的崩坏能,强行冲刷、重构她的存在形式,引导其生命本质……向着更高的层次跃迁。”
拉斐尔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方案。
“将她……‘升格’为「拟似律者」。”
“拟似……律者?”西琳喃喃重复,这个概念对她而言既陌生又带着一丝本能的排斥,但为了拯救贝拉,任何可能性她都愿意尝试。
“这是唯一的生机。”拉斐尔补充道,“但过程极其痛苦,成功率无法保证,并且……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她将不再是纯粹的崩坏兽。”
泫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他缓缓开口。
“需要什么?”
拉斐尔立刻回答:“需要远超寻常浓度的、具备‘活性’的崩坏能作为燃料和催化剂。空间站常规储备无法满足。”
泫点了点头,似乎早有预料。
“授权你,调用‘遗产库’中,封存的源文明时期律者级崩坏能储罐。”
“明白!”拉斐尔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执行。
很快,数台重型运输机器人,护送着几个铭刻着古老符文、散发着不祥能量波动的巨型金属罐,通过专用通道运抵了生态区。
这些储罐内部,封存着是从源文明时期被击败的律者体内提纯、压缩出的最精纯的崩坏能,是泫为了应对各种极端情况而保留的“遗产”之一。
储罐被安置在龙巢周围,构成了一个能量引导阵列。
“西琳,离开那里。”泫对依旧紧握着贝拉龙爪的西琳说道。
西琳看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贝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松开了手,退到了巢穴边缘,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紧张地注视着。
泫走到阵列中央,站在贝纳勒斯的头颅前。
他抬起双手,掌心向下。
紫色的光芒在他眼中流转,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支配能量本质的权能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他并非直接释放崩坏能,而是以自身为媒介,引导、转化那些从储罐中抽取出的、狂暴而原始的律者级崩坏能!
精纯的、呈现出暗紫色、几乎化为液态的崩坏能洪流,从储罐中汹涌而出,却在接触到泫的力量场时,变得温顺而有序,如同被驯服的野兽。
泫操控着这股庞大的能量,如同最精密的雕刻家,开始将其缓缓注入贝纳勒斯濒死的躯壳。
“呃……啊啊啊——!!”
即使处于深度昏迷,贝纳勒斯依旧发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至极的哀嚎!
她的龙躯在能量洪流的冲击下剧烈地抽搐、扭曲!
原本就破碎的龙鳞进一步剥落,但这一次,并非因为破坏,而是在那高浓度崩坏能的冲刷下,旧有的形态正在被强行瓦解、重构!
银蓝色的光芒与暗紫色的崩坏能交织、碰撞、融合!
拉斐尔紧盯着数据屏幕,快速汇报着情况。
“生命信号剧烈波动!结构正在崩解……同时开始重组!能量浓度突破临界值!”
“坚持住……贝拉……”西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泫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精确操控如此庞大的能量进行生命形态的升格,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
但他眼神依旧沉稳,紫色的光芒稳定地输出着。
终于,在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混合着痛苦与新生的长吟之后……
贝纳勒斯那庞大的龙躯,在耀眼的紫银色光芒中,彻底消散、坍缩!
所有的能量与物质,都被压缩、凝聚向一个核心。
光芒逐渐减弱、收敛。
最终,在原本巨龙匍匐的位置,光芒凝聚成了一个蜷缩着的、拥有着银色长发和冰蓝色眼眸的少女身影。
她悬浮在离地半米的空中,周身还残留着细微的、如同冰晶雷电般的能量碎屑在跳跃。
她的容貌,与第二次崩坏时,西琳赋予她的那个人类形态,一般无二。
只是气质更加内敛,眼神初睁时带着一丝新生的迷茫,随即迅速化为熟悉的、绝对的忠诚与温柔。
她缓缓落在地上,赤足踩在巢穴柔软的地面上。
“贝拉……?”西琳试探着,声音颤抖地呼唤。
银发少女——贝拉,闻声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精准地锁定了西琳。
那眼中瞬间迸发出无法抑制的喜悦与依赖。
她微微躬身,用那熟悉而清冷的声音,无比恭敬地回应道。
“女王大人。”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西琳的泪水再次决堤。
她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贝拉。
“贝拉!太好了!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贝拉被西琳抱着,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却无比真实的温暖笑容,轻轻回抱住西琳。
“是的,女王大人。贝拉……回来了。”
拉斐尔适时地走上前,手中捧着一套早已准备好的、结合了女武神制服与些许古典元素的银白色衣裙。
“贝拉小姐,请先换上衣物吧。”
贝拉点了点头,接过衣物,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早已习惯了人类形态。
西琳这才松开她,看着她换上衣服,眼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欣喜。
拉斐尔则开始对新生贝拉进行快速扫描。
“生命形态稳定。崩坏能适应性……极高!能量层级判定……达到拟似律者标准!”
她注意到了异常。
“但是……很奇怪。贝拉小姐体内,并未形成通常拟似律者会凝聚出的‘核心’。”
拉斐尔的视线落在贝拉抬起的手背上。
在那里,一个不同于西琳的“腐朽”印记,也不同于泫可能拥有的其他权能印记的,一个呈现出冰晶与雷电交织图案的、复杂的银色印痕,正悄然浮现,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律者级能量波动。
“能量中枢……似乎以这种‘印痕’的形式,固化在了体表。”拉斐尔分析道,“这或许是主人您介入能量转化过程,以及使用源文明律者级崩坏能所产生的特殊变异。”
她得出了结论。
“现在的贝纳勒斯小姐,严格来说,已经不再是崩坏兽。但她也不是纯粹的拟似律者,也不同于源文明的合成战士。”
拉斐尔看向泫。
“她处于一种……介于合成战士与拟似律者之间的,全新的特殊状态。”
“我们可以称之为——「印痕律者」,或者根据其表现出的能量属性,命名为「霜雷之印」的持有者,贝拉。”
泫看着已经穿戴整齐、安静地站在西琳身边、眼神一如既往忠诚的贝拉,微微颔首。
“无妨。活着就好。”
对他而言,贝拉是什么形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西琳重要的伙伴回来了,并且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和保护自己的能力。
贝拉感受着体内流淌的、与过去截然不同却如臂指使的冰霜与雷霆之力,再次向泫深深鞠躬。
“感谢您,泫大人,赋予贝拉新生。”
西琳也感激地看向泫。
泫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好好适应你的新力量。空间站的防御,还需要你。”
他的话语简单,却包含着信任与托付。
贝拉郑重地点头。
“贝拉定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