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传得飞快。
只用了一晚上,天还没亮,说药神是北狄养的活体蛊盅,谁靠近谁就会发疯七窍流血的消息,就随着早点摊的热气传遍了京城。
百草堂前厅的气氛有些压抑。
平日里抢着擦柜台的几个小学徒,此刻都缩在墙角,眼神飘忽,离苏清漪所在的制药台隔了三个货架远。
苏清漪没空搭理这帮吓破了胆的小学徒。
她手里拿着小银勺,正机械的把昨夜炼好的活方丹分装进瓷瓶里。
每装一瓶,她眼前系统界面上那行红色的【诱捕剂活性倒计时】就跳一下。
这药就是用来引出那位未曾蒙面的蛊母的。
“哐当——”
大门被猛的撞开,寒风卷着枯叶吹了进来。
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直接冲进门,马蹄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停在柜台前。
马上的人一身玄色蟒袍,发冠有些歪,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紧绷着,像是随时要爆发。
除了夜玄凌,没人敢在百草堂这么放肆。
“立刻收拾东西。”夜玄凌翻身下马,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直接下令,“随本王入府,关了你这店。三个月内,不许踏出王府半步。”
苏清漪连眼皮都没抬,手里的银勺稳稳把最后一颗丹药送进瓶口,塞上软木塞,封好蜡。
“摄政王这是打算关我禁闭?”她把瓷瓶在掌心抛了抛,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要是被王爷关起来,城南那三十个中了子蛊的孩子,就让太医院用香灰水去治吗?”
“那些人的死活与本王无关。”
夜玄凌几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很烫,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知不知道外面传成了什么样?北狄放话说你是饲主,全城的疯子都会来找你!”他的声音沙哑,胸口剧烈起伏,“本王没空陪你在这里扮什么神医。”
苏清漪眉头微皱,被捏痛的手腕没有挣扎。
她借着这股力道,指尖一翻,一枚三寸长的银针已经抵上了夜玄凌的寸口脉。
“别动。”
她的声音很冷,让夜玄凌的动作一滞。
系统扫描开启。
【警告:皮质醇水平超标,检测到中枢神经兴奋剂残留,成分匹配:迷心香,98%。】
“原来是这样。”苏清漪收起银针,叹了口气,“昨晚审问刺客,吸了不少迷心香的烟气吧?余毒未清,影响了心神。王爷,有病得治,别拿我撒气。”
夜玄凌僵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体内那股无名火确实来得蹊跷。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下来,但扣着苏清漪手腕的手指却没有松开。
“松开。”苏清漪扬了扬下巴,“你把药神捏骨折了,那才是让仇人高兴。”
就在两人僵持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甲胄碰撞声。
“雁门卫听令!封锁街口,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霍骁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他直接带着亲兵把百草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紧接着,谢影一脸凝重的挤进门,手里攥着一张染血的信笺。
“主子,苏姑娘。”谢影顾不上行礼,语速极快,“出事了。城南义庄刚送去七具尸体,都是今早暴毙的流浪汉。仵作验过,舌底都有青紫色的淤痕,和昨晚阿满的症状一模一样。”
苏清漪的心沉了沉。
舌底青痕,那是被当成活体培养皿榨干精血后的特征。
北狄人动手了。
他们在投放饲主引,用活人的血肉催醒城里的蛊虫,制造混乱,逼那只蛊母现身。
而所有的矛头,最终都会指向她这个源头。
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混杂着百姓的尖叫和咒骂。
有人在喊烧死妖女,有人在哭喊自家孩子中邪了。
“听见了吗?”夜玄凌的眼神冷了下来,“这就是你要救的人。现在跟本王走,霍骁会开路。”
“我若是走了,就坐实了这个罪名。”
苏清
清漪猛的挣脱他的手,抓起桌上那瓶活方丹,转身就往大门走。
“苏清漪!”夜玄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她没回头,一脚踹开半掩的店门,走上门口晒药的高台。
冬日的晨光有些刺眼。
台下黑压压的都是人,举着火把和烂菜叶。但在看到那道素白身影时,喧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苏清漪从他们眼中看到了恐惧,一种对未知和死亡的恐惧。
“都说我是蛊皿,是祸害。”苏清漪的声音不大,但在系统的声波增强下,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那今日,我便以身试药。”
她拔开瓶塞,倒出一枚暗金色的丹药。
那药丸散发着甜腻的异香,正是昨晚让死士色变的诱捕剂。
“不可!”谢影惊呼出声,想要冲上台。
苏清漪动作极快,仰头吞下丹药。
药丸入喉,一股灼热感瞬间炸开,顺着食道蔓延。
系统面板上警报狂闪:【警告!生物信标已激活!高浓度信息素释放中!】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苏清漪死死咬着后槽牙,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痛苦,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下一秒,惊呼声响彻长街。
只见她左肩处的衣衫下,透出一抹金红色的流光,隔着布料勾勒出一朵彼岸花图腾。
“显灵了……药神显灵了!”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嗓子,原本叫嚷的人群腿一软,呼啦啦跪倒一片。
在他们眼里,无法解释的现象,不是妖术,就是神迹。
苏清d.c.赢了。
她利用体内的容器特质,配合母亲留下的阵法,将这股力量压制成了看似神圣的金光。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跪拜的人群,广袖下的左手却在剧烈颤抖,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她在硬抗。
那只潜伏在暗处的蛊母正在回应她的信号,每一次共鸣都让她头痛欲裂。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后腰。
夜玄凌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宽大的披风一展,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形遮住大半。
“逞什么能。”他压低声音,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手掌却源源不断的输送着内力,帮她压制翻涌的气血,“手抖成这样,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苏清漪借着他的力站稳,侧过头,嘴唇发白,却还扯出一个笑:“王爷眼神不错,不过这叫帕金森式颤抖,是药物起效的正常反应……嘶……”
话没说完,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嘎——”
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从皇宫的方向俯冲而来,快得像一道残影。
它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落在了王府别院伸向百草堂的飞檐上。
乌鸦那双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清漪,或者说,盯着她散发着香味的血液。
“这是……北宫的报丧鸦?”谢影脸色一变。
那乌鸦歪了歪头,爪子一松。
“叮。”
半枚残缺的翡翠扳指从高空坠落,正好砸在苏清漪脚边的药筐里。
那扳指成色很老,断口处不是玉的质地,而是泛着诡异的乌青色,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苏清漪的瞳孔猛然收缩。
系统视野锁定了那半枚扳指,放大了断口处的图像。
那不是酸。
是高浓度的生物酶腐蚀痕迹。
和她在霍翎体内提取到的毒素样本,是同一种东西。
“谢影,清场。”
苏清漪弯腰捡起扳指,入手冰凉。
她一把推开夜玄凌,快步走向后堂,“这出戏唱完了,该去后台验验票了。”
夜玄凌看着她的背影,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只黑鸦,眼神冷得能结出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