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华的身影缓缓消散,化作光幕上流动的银辉,那句“薪火相传”的嘱托却如同洪钟大吕,在林轩识海中久久回荡。那份传承信息的浩瀚与沉重,那“守殿人”三字背后所代表的责任,都让他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他站在原地,并未立刻前往内殿。目光再次投向耀华虚影消散的那片光幕,空间感知如同最细腻的梳子,一遍遍梳理着那片区域的每一丝能量波动。
不对。
耀华前辈自称“一缕不甘彻底消散的残念”,但刚才那番交流,其神念之凝练,逻辑之清晰,道韵之悠远,绝非凡俗残念所能及。更重要的是,林轩敏锐地察觉到,在那光幕深处,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隐藏着一丝极其隐晦、却被某种无形枷锁死死禁锢住的灵魂本源波动!那波动与整座神殿共鸣,带着耀华独有的气息,如同被镇压在万丈深渊下的微弱星火,挣扎着,却无法挣脱。
他不是自然的残念消散,他是被某种力量禁锢在此地,维系着这外殿“万空留影”的运转,同时也被这运转不断消耗着最后的本源!
“禁锢……消耗……”林轩眼神一凝,瞬间明悟。耀华前辈将传承给予自己,或许不仅仅是为了传承,更是一种……求救?!他以最后的力量显化,点明“薪火”之责,是希望自己这个得到传承的“后来者”,有能力,也有意愿,助他脱离这永恒的禁锢与消耗!
这绝非易事。那禁锢之力与整个外殿的阵法核心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强行破开,很可能导致外殿崩溃,甚至引发整座神殿不可预知的变化。
但,承其传承,受其嘱托,岂能坐视不理?
林轩盘膝坐下,心神沉入刚刚获得的、关于神殿外围禁制的传承信息之中。浩瀚的知识如同烟海,他迅速锁定其中关于“万空留影”廊道维持阵法的部分,以及……核心拘灵禁制的描述。
“果然……”林轩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这外殿廊道,不仅是为了传承,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养料场”,以耀华这等强大存在的残魂为核心,汲取其魂力与道韵,维持留影不灭,供后人观摩。这是一种极其残酷而精密的阵法,布阵者手段通天,却也冷酷无情。
破解之法,传承中并无直接记载,因为这本身就是布阵者的意图。但传承中详细描述了阵法的结构与能量流转节点。
“不能强行破阵,否则耀华前辈的残魂会率先被阵法反噬湮灭。必须……找到那禁锢核心,并以超越其层级的力量,瞬间切断其与耀华前辈灵魂本源的连接,同时不能影响外殿阵法的整体稳定……”
林轩眉头紧锁,这难度极高。需要精准到极致的空间操控,以及对阵法能量流转的入微洞察。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片光幕,混沌道基缓缓旋转,空冥真水荡漾起前所未有的清辉,【空衍·织理】的神通被他催发到极致。他的神念不再仅仅是感知,而是如同最灵巧的织针,开始尝试“渗透”进那片光幕背后的阵法结构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他的神念如同在亿万根紧绷的琴弦上跳舞,稍有不慎,触动任何一道不该触碰的能量节点,都可能引动阵法的反击,魂飞魄散。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轩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他“看”到了!在那光幕深处,无数道银色的阵法丝线,如同蛛网般缠绕在一个微小的、不断闪烁着、属于耀华的灵魂光点上。那些丝线,既维持着光点的存在,使其不灭,又不断地从中抽取着力量,如同附骨之疽。
找到了!禁锢核心!
但如何切断?这些阵法丝线与整个外殿大阵浑然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超越其层级的力量……”林轩喃喃自语,目光落在了自己指尖。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方寸陨灭】!
并非用来攻击,而是利用其“定义规则”、“执掌坍缩与不确定”的核心真意,在那一瞬间,在那微观的“方寸”之地,强行“定义”出一个短暂的、隔绝一切能量连接与因果联系的“绝对隔绝之域”!
这需要他将【方寸陨灭】的控制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精度,仅仅作用于那些阵法丝线与耀华灵魂光点的连接处,而不能波及光点本身,更不能引动大阵!
深吸一口气,林轩眼神变得无比专注,甚至带上了一丝决绝。他调动起全部的神魂之力,混沌灵力与太虚逆鳞的道韵在指尖凝聚,却引而不发。
就是现在!
他并指如笔,对着那光幕深处,阵法丝线与灵魂光点的连接处,隔空,极其轻柔地,一点!
【方寸陨灭·断因】!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的光华。只有一种极其微妙的、仿佛因果线被强行掐断的“寂静”!
在林轩指尖点落的那个微观“方寸”之内,所有的阵法丝线,在与耀华灵魂光点连接的那一刹那,仿佛被从概念上“抹除”了连接的存在!它们依旧存在,依旧连接着大阵,却唯独失去了与那灵魂光点的关联!
“咔嚓……”一声微不可闻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轻响,自光幕深处传来。
下一刻,那一直被禁锢、被消耗的灵魂光点,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银光!光芒柔和却坚定,瞬间挣脱了所有无形枷锁的束缚!
光幕一阵剧烈荡漾,那原本已经消散的耀华虚影,再次缓缓凝聚。只是这一次,他的身影不再是模糊的光影,而是凝实了许多,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解脱与深深的震撼。
他看向林轩,目光复杂无比,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无尽的感慨:“没想到……老夫沉沦万载,竟真有一日,能得解脱。小家伙……不,林小友,你这份对空间之道的掌控与胆魄,远超老夫预期。”
林轩散去指尖力量,脸色苍白,神魂消耗巨大,但眼神明亮:“前辈于我有授艺之恩,点拨之情,晚辈力所能及,自当尽力。”
耀华虚影缓缓飘落,来到林轩身前,他凝视着林轩,又看了看那通往内殿的漩涡,沉默片刻,开口道:“此间外殿束缚已去,老夫这缕残魂虽得自由,却也如无根浮萍,难以长存于世。小友既承‘薪火’,老夫便腆颜,暂附于这太虚逆鳞之上,随小友同行一程。或许……还能在关键时刻,为你提供些许微末指引,也算不负守殿人之责,不负你这番搭救之情。”
话音落下,耀华的虚影化作一道凝练的银色流光,如同倦鸟归林,轻盈地没入了林轩贴身的太虚逆鳞之中。
逆鳞微微一热,表面那紫晶般的龙纹似乎更加灵动了一丝,隐隐多了一份古老而睿智的气息。
林轩能感觉到,耀华的残魂在其中陷入了沉睡,以温养魂力。而自己与这太虚逆鳞的联系,似乎也更加紧密了。
一位上古守殿人的残魂相伴同行,这无疑是巨大的机缘。前路未知的凶险,似乎也因此多了一盏指引的明灯。
他调息片刻,待神魂稍复,便再次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那内殿入口。
不再犹豫,一步踏出,身影没入旋转的银色漩涡。
这一次,他并非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