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暴雨砸在市立医院后门的废弃仓库铁皮顶上，像无数根针在刺。林墨撑着黑伞站在警戒线外，白大褂下摆被风吹得贴在腿上，指尖还残留着解剖台消毒水的凉意。仓库里亮着三盏应急灯，光线昏黄得能看见空气中浮动的灰尘，李建国背对着他站在尸体旁，烟蒂在雨水中浸成了褐色。
“墨哥，死者男性，42岁，叫张诚。”苏语的声音从尸体另一侧传来，她蹲在地上，戴着手套的手正翻看死者的眼睑，“瞳孔散大固定，但角膜还有点湿润，死亡时间应该在六到八小时前。”
林墨走过去，弯腰掀开盖在死者身上的白布。张诚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双手被尼龙绳反绑在身后，手腕处有明显的勒痕，脖颈上没有扼痕，嘴唇却呈诡异的青紫色。最奇怪的是他的眼睛——明明瞳孔已经散大，却像是还在盯着什么，眼神里满是惊恐。
“有外伤吗？”林墨问，指尖刚碰到死者的皮肤，突然顿了一下。
他眼角的余光里，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蹲在张诚的尸体旁，穿着和张诚一样的灰色卫衣，脸色和尸体一样青白。那是张诚的鬼魂，正用同样惊恐的眼神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
“体表没有明显外伤，”苏语没注意到林墨的异样，继续汇报，“但口鼻处有少量泡沫，可能是中毒？我已经取了样本，送去化验了。”
李建国转过身，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技术队刚发来消息，张诚的手机在仓库外的垃圾桶里找到了，里面有个加密软件，打开后是暗网的直播记录——他死前，被人直播了。”
“直播？”苏语皱起眉，“直播什么？”
“杀人。”林墨的声音有点低，他盯着张诚的鬼魂，鬼魂似乎察觉到他能看见自己，突然扑过来，双手抓着他的胳膊，却穿了过去。“他说，直播里的人戴着白色口罩，背景有‘仁心器官移植中心’的标志，还问他‘想不想要肝源’。”
苏语和李建国都没觉得意外——他们认识林墨十年了，知道他有双能看见鬼魂的眼睛，这双眼睛帮他们破过不止一个悬案。李建国点点头：“张诚的病历我查了，他是肝硬化晚期，在仁心器官移植中心排了两年队，等着肝移植。”
“又是器官移植等待者？”苏语突然想起什么，翻开手里的笔记本，“上周在城郊工地发现的死者王芳，还有上个月在河边发现的刘磊，都是器官移植等待者！王芳等肾，刘磊等心脏。”
林墨站起身，张诚的鬼魂还在他身边打转，嘴里反复念着“主任”“脑死亡”“骗我”。他揉了揉眉心：“去仁心器官移植中心，找他们的主任，周明远。”
仁心器官移植中心在市立医院隔壁，是全市最大的器官移植机构。周明远主任今年五十八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边眼镜，说起话来温文尔雅。他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张诚的病历，眉头皱得很紧：“张诚我有印象，他的肝源一直没匹配上，我还安慰过他几次。怎么会出这种事？”
李建国坐在他对面，把张诚的死亡照片推过去：“周主任，最近你们中心有没有奇怪的事？比如有人打听等待者的信息，或者供体来源有问题？”
“供体来源都是严格按照国家规定来的，要么是自愿捐献，要么是脑死亡患者的家属同意捐赠，每一步都有记录。”周明远说着，打开电脑，调出供体登记系统，“你们看，所有供体的信息都能查到，绝对没问题。”
苏语凑过去看电脑屏幕，供体名单里最近有三个新的，都是脑死亡患者，捐赠时间分别是上个月、上周和昨天。她突然注意到，昨天捐赠肝源的患者“李娟”，死亡时间正好是张诚被杀的前一天。
“周主任，这个李娟的资料能给我们看一下吗？”苏语指着屏幕。
周明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当然可以，我去档案室拿，你们等一下。”他起身走出办公室，关门的时候，林墨看见他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是“直播已准备”的消息。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林墨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停车场。突然，他看见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鬼魂站在停车场中央，手里拿着一张病历单，上面写着“李娟，脑死亡”。女人看见林墨，慢慢走过来，指着周明远办公室的方向，嘴里说着：“他骗我，我没有脑死亡，他给我打了药，说能让我‘睡过去’，醒来就能救我女儿……”
“李娟的女儿是不是有先天性心脏病？”林墨突然问。
苏语愣了一下，赶紧查手机：“对！李娟的女儿叫彤彤，三岁，先天性心脏病，一直在等心脏移植，排期就在下周。”
林墨转身看向李建国：“周明远在伪造脑死亡名单。他找那些有亲人需要器官移植的患者，骗他们说能帮他们找供体，实际上是给他们打过量的镇静剂，伪造脑死亡，把他们的器官取出来，给他们的亲人用——而那些等待者，比如张诚，就是他用来‘填补’供体空缺的人，他杀了他们，直播杀人过程，可能是为了给某个组织‘交差’，或者是为了恐吓其他等待者。”
“你怎么知道？”周明远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拿着一叠资料，脸色变得阴沉，“林法医，说话要讲证据，不能凭空诬陷。”
林墨盯着他：“李娟的鬼魂就在这里，她说你给她打了药，伪造了脑死亡。你办公室的抽屉里，应该有没处理掉的镇静剂，还有暗网直播的设备——刚才你的手机亮了，我看见‘直播已准备’的消息，下一个目标是谁？”
周明远的手开始发抖，他突然抓起桌上的烟灰缸，朝林墨砸过去：“你胡说八道！”
李建国反应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手按在桌上：“周明远，你被捕了！”
苏语赶紧过去打开周明远的抽屉，里面果然有一瓶镇静剂，还有一个小型摄像头和无线传输设备。她又打开周明远的电脑，在隐藏文件夹里找到一个文档，里面记录着所有被他杀害的等待者名单，还有伪造的脑死亡供体名单——李娟、王芳、刘磊，都在上面。
“为什么？”苏语看着文档，声音有点发颤，“你是医生，本该救死扶伤，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周明远被李建国按在桌上，头埋在臂弯里，突然哭了：“我女儿……我女儿也是先天性心脏病，去年去世了，就是因为等不到供体。我看见那些等待者，就想起我女儿，我想帮他们，可供体太少了……后来有人找我，说只要我能提供‘特殊供体’，就能帮我解决所有问题，还能让更多患者得到器官……我鬼迷心窍，就……”
“特殊供体？”李建国冷笑一声，“就是杀了那些等待者，把他们的器官当成供体，再伪造脑死亡名单？你知不知道你杀的人里，有像你女儿一样的孩子的父亲，有等着器官救父母的儿子？”
周明远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哭。
技术队很快赶来，在周明远的办公室里搜出了更多证据：暗网直播的后台账号、和犯罪组织的聊天记录、还有没来得及销毁的供体摘取工具。根据周明远的交代，他口中的“组织”是一个国际器官贩卖团伙，专门通过暗网直播杀人来获取“供体”，他负责在国内寻找目标，伪造供体来源。
下一个直播目标是一个叫赵晓的女孩，十七岁，等着肾移植，已经被团伙的人控制在郊区的废弃工厂里。李建国立刻带队赶过去，林墨和苏语也跟着去了。
废弃工厂里弥漫着铁锈味，直播设备已经架好了，赵晓被绑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拿着针管，正准备给她注射什么。李建国一脚踹开门，大喊：“警察！不许动！”
男人吓了一跳，转身想跑，被警察扑倒在地。林墨跑过去解开赵晓的绳子，赵晓扑进他怀里，哭得浑身发抖：“他们说，只要我配合直播，就能给我肾源……”
林墨拍了拍她的背，看向旁边的鬼魂——是之前的王芳，她站在赵晓身边，轻轻摸了摸赵晓的头发，然后朝林墨点了点头，慢慢消失了。
案子破了之后，仁心器官移植中心被整顿，供体登记系统重新审核，那些被周明远伪造的脑死亡患者，家属都得到了赔偿。赵晓很快找到了匹配的肾源，手术很成功。
那天晚上，林墨、苏语和李建国坐在医院门口的小饭馆里，点了三菜一汤。苏语给林墨倒了杯啤酒：“墨哥，这次又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看见鬼魂，我们还不知道要查多久。”
李建国喝了口酒，笑着说：“咱们三个合作这么多年，早就有默契了。不过林墨，你这双眼睛，有时候还真挺吓人的。”
林墨笑了笑，看向窗外。夜色里，他看见张诚、王芳、刘磊的鬼魂站在路灯下，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慢慢消失在夜色中。他知道，这些鬼魂终于可以安息了，而他和苏语、李建国，还会继续走下去，为那些不能说话的死者，寻找真相。
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洒在马路上，亮得像一条银色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