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南城市局的警报声划破雨幕。法医林墨坐在副驾，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那是他入行时师傅送的，笔身磨得发亮，像藏着无数个寂静的解剖台夜晚。
“墨哥，这次现场有点邪门。”助手苏语握着方向盘，雨刷器左右摆动，把窗外的霓虹搅成模糊的光斑，“李队刚发消息，死者家里没破门痕迹，手机里有段录音，你听了估计会起鸡皮疙瘩。”
林墨“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路灯上。他没说的是，从接到报案起，右眼皮就跳得厉害——那种熟悉的、属于死者的“气息”正在逼近，像潮湿空气里蔓延的霉味。
案发现场在老城区的居民楼，六楼，门虚掩着，门口拉着黄色警戒线。刑警队长李建国叼着烟，看到林墨来，把烟蒂摁在雨靴上掐灭：“林法医，你可来了。死者叫周明，42岁，电子工程师，独居。进去看看吧，情况有点怪。”
林墨戴上鞋套和手套，推门的瞬间，一股冷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客厅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幽蓝的光映在死者周明脸上——他仰躺在沙发前，眼睛圆睁，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双手呈抓挠状，像是要抓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手机一直在循环播放那段录音。”李建国指了指沙发上的手机，“技术科查了，录音是昨天晚上十点零三分收到的来电，但那个时段，这片区信号塔维护，根本没有信号。”
苏语按下手机暂停键，又重新播放。尖锐的惨叫突然炸开，不是旁人的声音，正是周明自己的——那声音里满是恐惧，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最后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
“死者体表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林墨蹲下身，手指轻轻掀开周明的眼睑，瞳孔散大，角膜浑浊度符合死亡六到八小时的特征。他的指尖刚碰到周明的耳郭，突然顿住——
“别碰我耳朵……疼……”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墨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检查。苏语以为他没听见，凑近问：“墨哥，怎么了？”
“没什么。”林墨摇摇头，目光落在周明的耳膜上——用手电筒照过去，能看到鼓膜内侧有细微的出血点，“苏语，取鼓膜样本，还有脑脊液，重点查声学损伤。”
苏语愣了一下：“声学损伤？比如爆震伤？可现场没爆炸声啊。”
“不一定是爆炸。”林墨站起身，这才看向空气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周明的鬼魂就站在沙发旁，脸色惨白，双手捂着耳朵，身体不停发抖，“他死前看到了什么？”
鬼魂抬起头，眼神涣散：“我看到我妈了……她十年前就走了，昨天突然出现在客厅，说要带我走……我跑，她就追，我耳朵里嗡嗡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墨没再追问，鬼魂的话不能当证据，但能指引方向。他转身对李建国说：“初步判断是声学损伤导致的急性死亡，具体得等尸检报告。另外，查一下死者最近的社交关系，尤其是和‘已故亲人’相关的线索，还有，排查附近有没有异常的声学设备。”
李建国点点头，掏出本子记下来：“行，我让人去查。对了，技术科还发现，死者手机里的来电号码是虚拟号，查不到源头。”
回到法医中心时，天已经亮了。苏语把样本送进实验室，林墨坐在解剖台前，看着周明的尸体，脑子里反复回放鬼魂的话——“耳朵里嗡嗡响”“看到已故的妈妈”。
“次声波？”苏语拿着初步检测报告跑进来，“墨哥，脑脊液里检测到前庭功能损伤，鼓膜出血是次声波导致的！次声波频率低于20赫兹，人耳听不见，但能穿透人体，影响内脏和神经系统，严重的会导致心脏骤停。”
林墨皱起眉：“但普通的次声波不会让人产生幻觉。除非……”
“除非是超声波和次声波结合？”苏语接话，“我查了资料，有些声学设备能通过调制声波频率，干扰大脑颞叶，让人产生幻觉，比如看到已故的人、恐怖的场景。”
正说着，李建国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急促：“林法医，又出事了！城西小区，死了一个叫赵莉的女教师，死状和周明一模一样，手机里也有段自己的惨叫录音，无信号时段收到的！”
第二次案发现场和周明家惊人地相似——赵莉倒在卧室门口，眼睛圆睁，脸上带着恐惧的表情，手机里循环播放着她自己的惨叫。林墨刚走进卧室，就看到赵莉的鬼魂缩在墙角，浑身发抖。
“火……好多火……”鬼魂声音发颤，“我看到我儿子去年车祸的场景，火从车里冒出来，他在叫我，我想救他，可耳朵里像有东西在钻，然后就倒了……”
林墨检查赵莉的耳膜，同样有出血点。“还是次声波损伤，幻觉内容和死者的心理创伤有关。”他站起身，对李建国说，“凶手不是随机杀人，他了解每个死者的过往，知道他们最恐惧的东西，然后用声波制造对应的幻觉。”
“可凶手怎么知道他们的过往？”李建国挠头，“周明和赵莉，一个是电子工程师，一个是教师，看起来没什么交集啊。”
苏语突然开口：“墨哥，李队，我刚才查了两个人的档案，发现他们五年前都参与过一个叫‘声波治疗’的项目，牵头人是南城大学的声学教授张启山。”
张启山？林墨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这个名字，几年前有篇论文讨论过“声波幻觉技术”，作者就是张启山，后来因为伦理争议，项目被停了。
“查张启山！”李建国立刻下令，“查他的行踪，还有他实验室里的设备！”
两天后，调查有了进展。张启山有不在场证明——两次案发时，他都在学校上课，有学生和监控作证。但苏语查到，张启山三个月前购买了大量超声波发生器和信号干扰器，而且他的实验室在案发时段，有异常的电力消耗记录。
“不在场证明可能是伪造的。”林墨看着张启山的资料，“声波设备可以远程控制，只要提前设置好时间，就能在指定地点发射次声波。”
他再次来到赵莉家，这次，赵莉的鬼魂还在。“你认识张启山吗？”林墨问。
鬼魂点点头：“认识……他是项目负责人……当年项目出了事故，有个研究员听了声波后疯了，张启山把责任推给了我和周明……我们不服，就举报了他，项目才停的……”
原来如此。林墨心里有了答案——张启山因为项目被停，记恨周明和赵莉，所以用声波技术报复他们，既报了仇，又能炫耀自己的技术，还能制造“闹鬼”的假象，干扰调查。
“李队，申请搜查令，去张启山的实验室！”林墨立刻打电话，“重点找远程控制的声波设备和信号干扰器！”
搜查很顺利。在张启山实验室的暗格里，技术人员找到了一台改装过的超声波发生器，上面有远程控制模块，还有两个信号干扰器，和案发现场的信号异常记录完全吻合。更关键的是，设备里储存的声波频率，和周明、赵莉体内检测到的次声波频率一模一样。
面对证据，张启山一开始还抵赖，但当林墨拿出他购买零件的发票和实验室的电力记录时，他终于崩溃了。
“是他们毁了我！”张启山嘶吼着，“那个‘声波治疗’项目，本来能改变世界！可周明和赵莉，他们举报我，说我违反伦理，项目停了，我的研究也毁了！我要让他们尝尝恐惧的滋味，让他们在自己最害怕的幻觉里死去！”
“你用声波制造幻觉，让他们看到最恐惧的场景，同时用次声波损伤他们的内脏，导致心脏骤停，对吗？”林墨问。
张启山点头，眼神疯狂：“没错！我还特意录了他们的惨叫声，用虚拟号在无信号时段发给他们的手机，就是要让警察以为是闹鬼，查不到我头上！可我没想到，你们会查到声波损伤……”
案件告破，张启山被逮捕。林墨站在实验室门口，看着警察把设备搬走，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他回头，看到周明和赵莉的鬼魂站在那里，脸色平静了许多。
“谢谢你。”两个鬼魂异口同声，然后慢慢消失在空气里。
苏语走过来，拍了拍林墨的肩膀：“墨哥，案子破了，你怎么好像不开心？”
林墨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再厉害的技术，要是用错了地方，只会变成伤人的武器。”
雨又下了起来，这次却没那么冷了。林墨掏出口袋里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无声回响”四个字——那些看不见的声波，藏着最可怕的恶意，但也藏着真相，只要用心听，总能找到回响的源头。
李建国走过来，递给他一支烟：“林法医，这次多亏了你。说实话，一开始我还不信什么‘幻觉’‘声波’，现在服了。”
林墨接过烟，却没点燃：“不是我厉害，是真相不藏私。只要我们不放弃，再隐蔽的线索，也会露出马脚。”
夜色渐深，南城的路灯亮了起来，照亮了干净的街道。无声的回响终于消散，那些被伤害的灵魂，也终于得到了安宁。林墨知道，下一个案发现场还在等着他，但他不会怕——因为他不仅能看到尸体，还能听到死者的声音，那些声音，会指引他找到真相，让正义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