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克利切,听起来像是一句话的事。
真执行起来,才知道有多麻烦。
布莱克家族的家养小精灵,理论上仍属于那个古老而偏执的纯血家族。
而目前这个家族里,绝大多数成员都在阿兹卡班,少数幸存的也早已隐匿行踪。
这意味着,常规的家族契约召唤路径基本断绝。
“如果将这个小精灵直接召唤到庄园,风险太大了。”云烟放下手中的烟杆,青灰色的烟雾在指间缭绕。
她的眼神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坐在壁炉边的伊莎,随即又迅速移开。
但那一瞥中的担忧,在场几人都看得分明。
伊莎·希尔这两天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她依旧裹着那件厚重的深灰色羊毛披肩,整个人几乎陷进轮椅里,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晨光透过高窗洒在她脸上时,甚至能看见皮肤下淡青色血管细微的搏动。
她很少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讨论,偶尔在羊皮纸上记下几个关键词。
可每当有人问起她的状况,回答总是那句轻描淡写的:“英国太冷了。”
这理由用得太多次,已经没有人会当真。
胡安成了她最有力的“证人”。
“霍格沃茨有恒温魔法阵,”胡安认真地比划着,浅棕色的眼睛里满是诚恳,“城堡里暖和很多。而且那段时间伊莎确实很好,真的。”
这番说辞让所有人都无从下手。尤其是在连续喝了两三天西弗勒斯、云阳、胡安调配的苦药之后,那些药剂针对魔力透支与精神疲惫,理论上应该有效,伊莎却像确认了什么似的,以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拒绝继续配合。
“之后回霍格沃茨应该就好了。”她说这话时,灰色的眼眸平静地望着炉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披肩边缘。
只有云烟偶尔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重新汇集的金色微光。
那是焚尽契约在虚弱状态下隐隐运转的征兆。
每一次看到,云烟的心都会沉一下。
但伊莎对此似乎并不担心,那种从容更像是……早已习惯了与这种力量共存的代价。
最终打破僵局的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老人一直安静地坐在壁炉另一侧,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注视着在场每个人的神情。
当讨论陷入死胡同时,他才缓缓开口:
“霍格沃茨的校长室里,有一幅布莱克家族的画像——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他曾是霍格沃茨的校长之一。作为布莱克家族成员,他或许有办法联系到克利切,至少……能问出点什么。”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画像之间的网络独立于巫师社会,又受限于城堡古老的魔法规则,安全性远高于直接召唤一个可能被伏地魔标记或监视的家养小精灵。
云烟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她重新拿起烟杆,吸了一口,青灰色的烟雾遮住了半张脸。
而在场众人中,对于“西弗勒斯·斯内普究竟是怎样治愈伊莎·希尔”这件事,胡安和云阳显然是少数知情者。
他们都敏锐地察觉到,伊莎与西弗勒斯之间存在着某种奇特的、不容外人介入的“涌动”。
那不是刻意的疏离,而是一种……两人共同维护的、微妙的平衡。
西弗勒斯本人更是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的状况。
他手腕上那枚隐形的手环持续散发着暖意,但其中“记忆屏障”与“感官缓冲”的功能,他一次也没有激活。
反倒是那些淡金色的药水,那些标签上工整写着“适用于魔力共振后的精神安抚与连接弱化”的药剂他一瓶接一瓶地熬制,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储藏柜里垒起了整整一排。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熬这么多。
或许,他只是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需要为那个可能到来的、伊莎主动提出“协商联结问题”的时刻,准备好自己的回应以及,准备好那个可以“划清界限”的选项。
他需要确保,如果那一刻真的来临,他不会措手不及。
他需要有话可说,有药可给,有方案可提。
甚至,他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那种场景:伊莎冷静地陈述利弊,他则用惯有的讽刺语气给出药剂,仿佛这一切只是一场理性的交易,无关乎那些深入骨髓的温存,无关乎那些透过联结传递而来的、模糊却真实的关切。
可偏偏,伊莎一直没有来。
她只是安静地待在庄园里,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却始终没有提起“治疗”,没有提起“联结”,更没有提起那枚手环上特意标注的“精神防护”功能。
这倒不是伊莎有意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真实的原因是,随着新生凤凰一天天长大,情况似乎出现了转机。
那只被艾莉西亚固执地称作“福克斯”的小家伙,绒毛日渐丰盈,金棕色的眼睛也越来越明亮。
而最奇妙的是,当它偶尔尝试哼唱时伊莎能感觉到,体内那几道互相排斥、彼此撕扯的力量,似乎……真的平静了一些。
虽然她的脸色依旧差得吓人,虽然疲惫感如影随形,但那种濒临崩溃的失衡感,确实在减弱。
从某个方面来说,凤凰的歌声,或许真的能缓解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疼痛”。
而这一切,艾莉西亚都看在眼里。
小姑娘抱着厚厚的笔记本,蹲在阳光房的冬茉莉花架下,一蹲就是大半天。
她记录着小凤凰每一次振翅的幅度,每一次鸣叫的音高,每一次对光斑的反应。
她喂它吃甜软的果泥,为它梳理绒毛,轻声对它说话。
她的目光总是忍不住飘向姐姐所在的方向,看到伊莎苍白却平静的侧脸,看到姐姐偶尔因凤凰歌声而微微舒展的眉心。
然后她低下头,在笔记本新的一页上,用工整的字迹写下:
“我要变成凤凰。”
“是为了在姐姐需要的时候,能真正地……帮上忙。”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扎根,生长,最终开出了第一朵微弱却坚定的花。
午后,当小凤凰又一次尝试哼唱那段温暖的旋律时,艾莉西亚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回忆,回忆那种抚慰灵魂的感觉,回忆姐姐眉心舒展的瞬间。
然后,在伊莎和阿不思同时投来的目光中,艾莉西亚的指尖,悄然泛起了一层极淡的、金红色的微光。
那光芒很弱,转瞬即逝。
但它确实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