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失踪后的第三天，实验室的空气像是被凝固的铅块，压得人胸口发闷。
苏悦坐在操作台前整理数据，指尖在全息键盘上敲击的速度越来越慢，目光总会不自觉飘向门口。
那里曾是小林每次送维修设备时必经的路，如今却只剩冰冷的金属门沉默矗立。
团队里的年轻研究员们也没了往日的活力，午休时聚在角落窃窃私语，眼神里藏着不安，讨论的话题总绕不开“数据丢了”“小林不见了”，连咖啡机运作的嗡鸣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柏羽靠在椅背上，盯着屏幕上反复跳动的能量曲线，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三天里，他严格遵守“实验室—住所”两点一线的轨迹，007将监测频率提升至每秒一次，覆盖范围扩展到周边500米，可间谍像是彻底隐匿了踪迹。
既没有新的设备破坏，也没有异常人员徘徊，连凌晨3点的监控画面里，那个灰色维修服的人影都没再出现。
这种反常的平静让柏羽心里发紧，他太清楚了，越是沉寂，背后可能藏着越猛烈的反扑。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柏羽关掉能量曲线界面，转头看向苏悦，声音打破了实验室的沉闷，“间谍的目的是阻止我们找到波动根源，我们越盯着他的行踪，越容易被牵着鼻子走。不如换个思路——先不管间谍是谁，把所有精力放在能量波动本身。只要我们的研究有进展，他肯定会忍不住行动，到时候露出的破绽只会更多。”
苏悦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时眼底还带着几分茫然：“可我们已经把能查的都查了啊。传感器校准了三次，线路换了新的，燃料也重新检测过纯度，连备用反应舱都试过了，还是有波动。除了人为破坏，还能有什么原因？”
“或许问题不在实验室里，在实验室之外。”柏羽的目光越过苏悦，落在窗外。
八月的阳光格外刺眼，透过防辐射玻璃洒在地面上，留下一片惨白的光斑，“比如……来自太空的影响。”
“太空？”苏悦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笑了，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你是说陨石或者宇宙射线？可地下控制中心的防辐射层是按最高标准建的，能挡住99%的宇宙射线，而且其他国家的聚变实验室也没出这种问题啊。方舟a上周还发了稳定运行的新闻，要是太空因素影响，他们怎么会没事？”
柏羽没有急着反驳，而是在脑海中对007下达指令：“调取全球所有太阳观测站近一个月的监测数据，重点锁定三周前——也就是7月12日的太阳活动记录。”
他记得很清楚，能量波动第一次出现就是7月12日，原世界线同期没有任何异常，这说明“世界线分叉点”极有可能和外部环境变化有关，而太阳活动，恰恰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关键变量。
【全球太阳观测站数据调取中……】007的电子音带着机械的精准，【已同步获取方舟β国家天文台、方舟a极光观测站、方舟γ南极科考站及国际空间站太阳监测模块的数据。检测到7月12日14时28分（方舟β标准时间），太阳南半球冕区发生一次未被预测的m级异常耀斑爆发，强度达m8.3级，释放的高能粒子流方向与地球公转轨迹完全重合，抵达地球大气层的时间为14时32分，与实验室首次能量波动出现时间完全一致。】
随着007的播报，柏羽借着007的帮助，在屏幕上调出了耀斑爆发的卫星影像。
漆黑的宇宙背景里，太阳表面喷涌出一道巨大的亮红色火舌，如同挣脱束缚的火龙，高能粒子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地球方向蔓延，在太空中拖出一条耀眼的光带。
柏羽伸手将影像放大，指着粒子流的核心区域：“你看，这次耀斑的规模比同期预测值高出3倍，而且粒子流的密度异常高。虽然地球磁场和大气层能阻挡大部分粒子，但这种强度的爆发，很可能有少量高能粒子穿透防护，进入地下控制中心。”
苏悦凑到屏幕前，手指轻轻点在粒子流轨迹上，眉头依旧紧锁：“可太阳耀斑每年都会发生好几次，之前我们做实验时也遇到过，怎么偏偏这次出了问题？”
“因为这次耀斑携带的粒子很特殊。”柏羽假装操作电脑，实际让007调出粒子成分分析报告。
屏幕上瞬间布满了复杂的光谱图和数据表格，“你看这里——报告显示，这次耀斑伴随大量‘未知带电粒子’，电荷数是普通质子的2倍，质量比却只有1\/3，穿透能力远超常规太阳粒子。我怀疑，就是这种粒子进入了聚变反应室，干扰了等离子体的磁场约束，才导致能量输出忽高忽低。”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柏羽将耀斑辐射强度曲线与实验室能量波动周期进行叠加对比。
当两条曲线出现在同一屏幕上时，连苏悦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代表耀斑辐射的红色曲线与代表能量波动的蓝色曲线，如同复刻的镜像，重合度高达92%。
每次红色曲线达到峰值时，蓝色曲线的波动幅度也随之飙升。
红色曲线回落时，蓝色曲线也跟着趋于平缓，这种精准到分钟的同步性，绝不可能是巧合。
“这就是关键！”柏羽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兴奋，他指着屏幕上的重合区域，“之前我们一门心思找间谍的破绽，却忽略了外部环境的影响。间谍的破坏确实存在，但能量波动的根源，很可能就是这种未知太阳粒子在作祟。”
可苏悦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反而拧得更紧了：“我承认数据关联度很高，但有个问题说不通。如果真是太阳粒子的影响，为什么只干扰了我们的实验室？方舟a、γ的聚变装置都在运行，他们怎么没出现波动？方舟a上周还公布了连续72小时稳定输出的报告，这和你的猜想完全矛盾。”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柏羽的兴奋。
他确实漏掉了这个关键细节。
如果未知粒子能穿透防护干扰聚变反应，那全球所有聚变实验室都该出现异常，而不是只有方舟β的这一个。
“会不会是其他实验室的屏蔽措施更完善？”柏羽试图寻找合理的解释，手指快速滑动屏幕，调出各国实验室的公开资料，“你看，方舟a的实验室在地下60米，比我们深10米，说不定他们的防辐射层更厚？”
“不可能。”苏悦立刻摇头，伸手点开一份行业报告，“我上个月刚看过国际能源署的评估，各国聚变实验室的防护标准都是统一的。方舟a的实验室深度确实比我们深，但屏蔽材料和我们用的是同一种型号的含硼纳米板，而且他们的反应功率比我们高20%，要是粒子能干扰反应，他们的波动应该比我们更明显才对。”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气氛僵持住了。